我把自己看作一个爱的诗人，

一个赞颂的诗人，

我希望人们大声朗诵我的诗篇。

              ——西奥多·罗特克

西奥多·罗特克

Theodore Roethke，1908—1963

西奥多·罗特克是欧美诗坛重要诗人，“深度意象主义”和“自白派”的先驱，普利策奖、美国国家图书奖等众多文学大奖得主。1908年5月25日生于美国密歇根州萨吉诺一个德裔移民家庭，家族经营花卉公司，童年的温室经历和严峻的父爱深刻影响了他日后的写作。诗评家将他放在与史蒂文斯、威廉斯和肯明斯并驾齐驱的位置。

不仅如此，他还是多位著名诗人的导师，影响过一大批大名鼎鼎的诗人。

特德·休斯、西尔维娅·普拉斯、詹姆斯·赖特、杰克·吉尔伯特、理查德·雨果……众多中国读者熟知的杰出诗人，要么是他的学生，要么深受其影响。奥登、狄兰·托马斯等人也对他赞赏有加。

然而，罗特克的诗歌此前一直未被系统译介至国内，《光芒深处的光》是他的首个中译诗选，收录了他7部诗集中几乎所有代表作，以及生前未结集的部分诗作。

西奥多·罗特克的作品既有聚焦于童年时光的童谣，又有对人性情感的深入探索。他总是一头扎进潜意识的深潭，提取各种湿冷、无定形的材料。有些地方太自言自语，太自我，太谵妄，有着强烈的原始思维的味道。

他沿着自己疾病的陡坡滑入黑暗的无意识的深水，放纵躁狂抑郁症患者的那种飞快的自言自语，不是对着人群说话，而是对着自己的多个自我和幽灵说话。

他的诗中处处是稀奇古怪的动植物，随时受到不明之物的威胁。他被疾病和情欲卷入黑暗深渊，又因对世间万物的强烈的爱而获救。他用诗歌重建了他的人间天国。

他的热情不单单倾注在写作上，也同样倾注在教学上。他几乎将自己倾倒出来，与学生分享他的技巧，所以他的诗歌课堂上常常有一种感触得到，甚至能够看得到的能量，这使他成为一位卓越的导师。

“这是一位既未被时代洪流裹挟也无视占压倒优势的诗歌美学的诗人。当时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他的诗歌完全不为所动……”诗人、本书译者杨子在译序中的描述，准确地概括了这位诗人。

杨子翻译罗特克诗歌前后跨越30年，终于完成这部全面翔实的罗特克诗选，为“雅众诗丛”添上重要的一笔。这位在时间长河中持续发酵着他的独特性、对众多诗人产生影响的卓越诗人，此刻终于得以进入中文读者的视野。

《光芒深处的光：西奥多·罗特克诗选》

[美]西奥多·罗特克

杨子 译

雅众文化｜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雅众诗丛·国外卷

   潜入并搅动无意识之深水

   深渊归来 朗声大笑！

西奥多·罗特克的诗

  ▎夜间旅行

现在，当火车向西，

它的节奏震动大地，

普尔门式卧铺车厢里

我凝望夜色，

其他人已入梦乡。

一座座钢铁饰边的大桥，

猝然掠过的树木，

薄雾中的山坳

全都扑进我的视野，

接着是一片惨淡的荒原，

一面湖泊就在我膝盖下边。

急转弯时我整个脖颈都感觉到

那股紧绷绷的拉力；

我的肌肉与这铁家伙一同运行，

我的每根神经都警醒着。

我看见一盏信号灯

陡然雪亮；

我们轰隆隆驶过灯光照亮的

沟壑与溪谷。

过了山隘

窗玻璃上的雾越来越重；

我们冲进那把双层玻璃

敲得啪啪响的大雨。

车轮震动路基上的石子，

活塞猛拉，狠推，

我到半夜都没入睡

为了凝望我深爱的土地。

  ▎声音

我宣称，一根羽毛

是一只鸟；一棵树是一座森林；

在她的低语里我能

比凡人听到更多含意；

所以我站得远远的，

隐匿在自己心里。

而我仍然游遍

旋律飞去的地方，像鸟儿一样

它单薄的歌声悬在空中，

逐渐消失，却依稀可闻：

我与畅行无阻的声音活在一起，

在天上，在地上。

那幽灵是我亲手选定，

羞怯的，天蓝色鸟儿；

它用真诚的嗓音歌唱，

是我，听见

一个微弱的声音回应；

我听见；唯有我听见。

欲望令耳朵狂喜：

鸟儿，姑娘，鬼魅之树，

大地，纯净的空气——

它们温和的歌在我心中回荡；

漫长的正午没了脉搏，

像任何一个夏日。

▎长河（5）

深夜，光自湖面反射，

蝙蝠起飞，紧贴微微倾斜的棕色湖水，

浅浪在卵石累累的海岸线上奔涌，

像久已熄灭的火焰，被烟囱里下行的气流

或来自矮山，拐弯处上方掠过的微风点燃，

于是海风唤醒欲望。

我的身子与一朵明亮的火焰一同闪亮。

我在进进退退的河水中看见

出自我睡眠的幽灵，在哭泣：

那不朽者，那孩子，那晃动的葡萄藤，

那围绕着盛开的花朵的超自然的钟声，

那在我面前在多风的海岬奔跑的朋友，

既非声音又非幻影。

我，深渊归来朗声大笑的人，

变成另一个东西；

我的目光延展到比最远浪花更远的地方；

我迷失方向，发现自己在长河里；

又一次我被抱住；

而我紧抱住世界。

插画  郑龙一海

名家推荐

罗特克的温室世界挤满恶毒的力量，是一片考验圣徒和英雄的土地。一个满是浮渣、霉菌、秽物、鼻涕虫般柔软的茎梗、猥亵地伸出的植物种类的地方；一个潮湿、腥臭、吞噬并且肥沃得可怕的地方。幼枝一直戏水；嫩芽爆发，光滑如鱼。我们突然就置身地下，落入水中，掉进坟墓，返回子宫，陷入无意识的泥潭；像卡利班一样被投入我们动物性的自我，忍受胎儿般的痛苦。  ——斯坦利·库尼兹

我们伟大的自然诗人之一，20世纪最早思考自然，思考自然与人类心理关系的诗人之一。   ——罗伯特·哈斯

似乎直截了当地处理意识的原型，就像荣格给它们下的定义一样。  ——丹尼尔·霍夫曼

惠特曼和爱默生的值得敬重的继承人，我们具有典范意义的哲学家……二十世纪中期一位自觉继承叶芝、史蒂文斯和克兰的浪漫主义传统并将其发扬光大的诗人。  ——爱德华·赫什

西奥多·罗特克的作品因深邃的内省、质朴强力的意象和独特的歌唱性自成一家。童年时期父亲经营的温室是映射在他诗歌中的天堂，情欲、自责和躁郁症催生出他复杂的内心独白，格言、童谣和语速飞快的意识流构造出色调阴暗的精神迷宫；他挣脱灵与肉、光明与黑暗的缠斗，将视野转向光明，转向壮丽的北美旷野，又将心中温情和悲悯投向一切有情生灵乃至无情之物。他是直面内心黑暗的诗人，也是爱的诗人、赞颂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