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如贼

作者: 2022年12月19日15:03 浏览:0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题记:
2022,10,29,
1

背矿

第一次去背矿
感觉是去做贼

四点钟起床
匆匆吃过饭
揣一块干粮
缩着头出门

深冬的山风
象剥皮的刀
头上的贼星睁着贼眼
看着贼一样的人
有人跌倒,有人爬起
不时的有人加进来
只点头,不说话

黑夜遮着黑的脸
遮不住雪的白
这不言不语的路连鸟都屏着呼吸
只有喘着的粗气没有顾忌

这夜幕下的交易比的是腿快
怕的是天亮

2

石鳖子

象千年的乌龟卧在山顶
我们都叫它石鳖子
背矿从上面走过
人如仰游的鱼
这被称做鹞子翻身的几步路
不知跌断了多少腰
踩断了多少脚马子

脚马子
这钉在骡马蹄子上的铁鞋
时常被我们挂在腰间
每每走过这段路
总是长吁一口气:
爷呀,我是磕过头的

3

天梯子

这是通往山顶的一段路
几根椽连着几块石头
踩在这样的梯子上
那咯吱咯吱的响声教人心慌

一棵松树从石缝里长出
象拐杖,永远都那么粗那么高
从它身边过时总要摸上一把
怕跌倒了,人和矿都没了
这从刀棍下买来的石头
比命值钱
虽然只值几十块钱

安放在半山腰的那尊神
是一个管钱不管命的主
又象是教唆犯
由不得你把命看贱,把钱看真

4

无限风光

翻过山
就算是安全了
这两省交界之处
各是各的地盘

放心地坐下来
掏出怀里的干粮
一口雪一口馍
放眼冰雕玉砌的山岭
心早被汗淹没了
剩下的只是饥渴

5

面条真香

我们住的房东
是一个烧碳的人
晚上两点钟以后回家
下一碗妻子擀的长面
睡在隔壁的人
听着他吃面时的声响
那面条,真香

6

买矿

卖矿的人少,买矿的人多

今天运气不好,
我没有抢到矿
攥在手里的钱,放不出去
一个看矿的问我,进不进洞子
我说,进

进了洞子,就象进了阎罗殿
洞子里灯光昏暗
乌烟瘴气
有拎刀的,有提棍的
监视着那些整理矿的人
一个个如临大敌
气氛十分紧张

一个煞神摸样的人看了我一眼问道
他是干什么的
来买矿的
那人就放了刀

我付了钱,胡乱地捡了一些矿
朝外走
岔道多的象蜂窝
走错一步就出不来了

我来几年了,都莫敢进去
你胆真大
看见我出来,焦急的同伴埋怨道
我刚要解释
一道手电筒的光就射了过来
快跑,他说,护矿队

天亮了
坐在林子里
刚才还热闹的象个集市的地方
一个人影都没了

你要是出了事,我咋向你家人交代
我低头不语
刚才惊出的一身冷汗
现在都快结冰了

7

山顶洞人

一块石头被掀落了
从洞子口爬出一个人来
手里举着半截子蜡烛
除了牙,都是黑的
我不知道我是来接替他的
一个月后的我就是现在的他

洞子里没有电,靠的是蜡烛
一床被子又潮又湿
不知盖过多少人
分不清是黄是绿

我们从不脱衣睡觉
也不洗手洗脸
我们自己做饭
吃不出菜的香
却能闻到粪便的臭

砸矿,填矿
裹一件军大衣
看铁轮子在碾槽里转动
听柴油机的轰鸣

冬天和春天一样暖
夏天和秋天一样凉
我们谨听教诲
从不出洞子一步

当生活简单的只剩下一包烟的奢侈
拧出的汞金比手脸还脏

8

清山

老板带话上来
说今天清山

我们几个早早地躲到树林里
树叶把身子遮的严严实实
露出的眼睛能看到山下的一切

下午两三点钟
随着几声枪响
哭声喊声叫骂声连成一片
到处是奔跑的人群
慌乱中不知那儿最安全
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一柱黑烟冲天而起
几处窝棚火焰熊熊

太阳落了
躲在山上的人回来了
能留给他们的只是炸毁的机器
烧残的窝棚
这些,对于生活在矿区里的人
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惯例
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清山,就象是一场战争
却不在战争的年代

9

我爱吃白菜

天天土豆
顿顿土豆
今天老板送来一颗白菜
大家都说
我爱吃白菜

白菜
洞子外面的月亮
能看一眼都不容易












注释:
2022,10,29,往事如烟,记取星星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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