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棣,1964年4月生在北京。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北京大学文学博士学位。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研究员。现任教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出版诗集有《燕园纪事》《宇宙是扁的》《空城计》《未名湖》《慧根丛书》《小挽歌丛书》《骑手和豆浆》《必要的天使》《慧根丛书》(英文诗集)《最简单的人类动作入门》《沸腾协会》《尖锐的信任丛书》《情感教育入门》《臧棣诗选》《世界太古老,眼泪太年轻》《诗歌植物学》《非常动物》《世界诗歌日》等。获“中国当代十大杰出青年诗人”(2005),“1979-2005中国十大先锋诗人”(2006),“中国十大新锐诗歌批评家”(2007),第七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08年度诗人奖”(2009),飞地诗歌奖(2017),人民文学诗歌奖(2018),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等(202)。2015年应邀参加德国柏林诗歌节,2017年10月应邀参加美国普林斯顿诗歌节。
图 书 简 介
书 名: 世界诗歌日:臧棣诗集
丛 书 名:守望者·香樟木诗丛 作 者:臧棣 著
书 号:978-7-305-26176-3 定 价:65元
开 本:32 页 数:320 出版时间:2023年1月
本书为中国当代著名诗人、诗歌评论家臧棣的诗集,全书分五卷,收入诗人1991—2022年间的诗歌佳作百余首。“入门”诗、“简史”诗、“协会”诗、“丛书”诗……这些诗的诗题即别具一格,其主题则灵活多变,从安静的沉思到雄辩的申述,从细腻的意象捕捉到奔放的情感流露,体现了诗人丰富的想象力和高超的写作技巧。
这些诗作既展现了诗人对人世多样性的见证,标识了诗人自身的写作轨迹,也为中国当代诗的发展脉络勾画了一条清晰的印痕。
臧棣的“重新发明语言”的意图,使得他的不少诗作表现出一种综合的对诗歌写作本身进行反思的意识和能力,成为某种意义的“元诗”。
——张桃洲
真正见出臧棣非凡之处的是他通过无数“小”积累所达成的诗歌地理学现象。这方面臧棣的成绩在当代诗歌中可谓罕有其匹。
——西渡
臧棣是当代最重要的知识分子或学院派诗人,膺受于强大的诗歌传统,据此编写一己个我的语言密码。他的诗拒绝来自常识的阅读,却能有效呼应当代性的各项指标。……同时臧棣也是一位杰出的思考者和阐释者,对当代汉语诗歌的理论建设做出了难以替代的贡献。
——韩东
臧棣的诗歌, 表达着他对世界、生命和语言隐忍的热爱。
——“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08年度诗人”授奖辞
《诗,生命的自我表达——答敬文东》节选
敬文东:一般说来,现代主义文学被定义为有罪的成人之诗,诗人和作家更多关注负面的、消极的情绪。您可能是少数几个在诗中关注幸福的诗人。整体看待您的诗歌写作,有心的读者从中发现幸福诗学并不困难。您觉得幸福和诗到底是什么关系?
臧棣:我的诗歌书写中的确包含了一种对幸福的渴望。这和早年我对希腊思想的阅读有关。希腊的哲学里有很多对幸福和人生之间的关系的思考。而我的理解是,世界观意义上的幸福,不单纯是对人生的可能的一种性质的判断。它更主要的启示,在于“幸福”这个词向我们昭示了一种生命能力,如果生命的智慧是可以被把握的,那么,对幸福的体会展现的是一种体验生命的自我的能力。我当然知道,现代主义文学的主流是阴郁的。并且,在文学观上,这种阴郁的气质被认为是与文学的思想深度联系在一起的。正像在悲观主义和乐观主义的选项面前,乐观主义先天就被植入了一种浅薄。而悲观主义,很容易就显得深刻。说实话,我很反感这一点。这是一种很严重的文学势利眼。我不是乐观主义者,正如我也绝不可能是悲观主义者。几乎所有的现代主义文学都热衷于揭示所谓的“真相”,其实,这也非常势利。诗不是真相。如果世界是以真相的形式存在的,那么,在我看来,这不仅是邪恶的,也是可怕的。诗是反真相的。就像我前面讲过的,诗是它自己的天堂。我的本意并非要把诗比成天堂,而是试图澄清诗首先是一种存在。一种比个体短暂的存在更持久的存在。没有这种内嵌在诗中的存在性,我们凭什么感受到杜甫的精神呢。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很同情海子的直觉。海子其实也反感现代诗歌中过于“阴郁”的那一面。大约从很年轻的时候起,从我读过尼采之后,我便开始有意识地从我自己身上逐步清除现代文学的“阴郁”(你说的“负面的、消极的情绪”)的东西。按尼采关于主人和奴隶的划分,我自己倾向于认为,现代文学中的“阴郁”(甚至包括“巴黎的忧郁”、本雅明的忧郁、卡夫卡的阴郁),自觉不自觉都可能陷入了一种奴隶的逻辑。尼采讲过,人还是要做自己的主人。虽然这很难,但对我而言,自我和诗的关系恰恰提供了一种千载难逢的机遇。我和张枣也曾就诗的积极和诗的消极,有过分歧很大的“辩论”。张枣说,我的诗太积极了。当然,他讲的我的诗的积极,是说我太信任语言的雄辩了。但其实,我的基本诗观是,诗必须体现出一种生命的创造性。我的基本感觉是,在诗的创造性面前,人们习惯谈论的“积极”也好,“消极”也罢,都不重要。华兹华斯讲过“孩子是成年的父亲”。其实,写出成人之诗,相对而言,还是容易做到的。立足于悲观地感受世界,成人之诗这种东西,不难写出。真正难的是,基于生命的创造性,又好奇于生命的可能的诗。或者引入德勒兹的眼光,成人之诗,以人生的悲剧性为底色的诗,已陷入阴郁的泥淖,从而丧失了一种生成性。我还是想天真的诗。诗的天真,或天真的诗,不代表对人生的缺陷或历史之恶缺乏洞察。恰恰相反,诗的天真,正是基于对历史之恶(恩格斯的概念)深具洞察,不甘于生命的可能全然被其吞噬,而进行的一种生命的反抗。
敬文东:在一首名为《抵抗诗学丛书》的诗作中,您这样写道:“这首诗关心如何具体,它抵挡住了十八吨的黑暗。/这黑暗距离你的胸口只剩下/不到一毫米的锋利……”读者可以认为,这首诗触及了现代诗学的一个核心主题:诗的命运和诗人的命运。臧棣先生如何理解这个您自己提出的诗学问题?
臧棣:抵抗诗学这样的说法,带点概念秀的意味。从我自己的诗歌观念来说,抵抗诗学,依然有点姿态化。大致可以把它看成一种针对流行观念的戏份。对我而言,诗的表达一旦流于抵抗诗学,多少表面诗人自身的思想逻辑就已经被套牢了。说实话,这东西,对诗歌这么高级的想象力而言,依然太浅显了。话虽如此,它也还是揭示出了现代生存的严峻性质。说到抵抗,对我而言,首先就是要借助诗的眼光,借助诗歌语言的角度,将世界的丰富性从世界的观念性中解救出来。这一过程,最重要的步骤,就是人们尽可能地借助诗的表达回到具体的生命情境中。现在的生存中,人的具体性几乎已被掏空。很多时候,也许我们和事物离得很近,但其实并没有形成具体的感受事物的能力。所以,对我而言,诗的写作首要的工作之一,就是表达生命的具体性。生命的具体性首先反映在现实存在对个体的生命的剥夺和异化方面。这种被剥夺感,构成了诗人最基本的命运情境。面对来自外部世界的剥夺和扭曲,诗除了强力展示语言的创造力,别无更好的出路。诗的命运,依然是成就生命的智慧。这方面,我还是愿意相信弗罗斯特的话:诗始于愉悦,终于智慧。诗人的命运中,如果有特别艰难的东西,我赞成布罗茨基的态度,还是要超然一点。因为这不仅涉及诗的尊严,也涉及生命的尊严。布罗茨基不赞成诗人在诗的表达中过多展示自己的痛苦。那有点像拿生命的痛苦卖艺。有时候,我也会感到自己很矛盾。因为我有点抵制这样的念头:通过在诗歌中表达生命的苦痛,从而获得生命的治愈。真正的苦痛,非常神圣,不可能被任何东西治愈。人们通常说治愈,或期待诗的表达有一种纾解作用,这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说法。诗的治愈,其实是一种情绪的转移。诗的命运是语言的命运:卷入世界的搏斗,并在其中彰显美的可能。
敬文东:读您的诗,读者更容易从文字的移动中,体会到一股神秘的气息。这气息对于您的诗歌写作意味着什么?
臧棣:诗的神秘,包括诗和神秘的关系,经常被误解。但对我而言,诗的神秘是很真实存在的一种东西。首先,经过语言的组织,诗被创造出来,反映了人们对世界的一种感知。这个过程,对人的生命意识的影响,就很神秘。其次,诗的神秘,在本质上,反映的是人的生命感觉的活跃程度。一个已经被人生的艰难摧毁的人,生命已经非常疲倦,因而也不可能对世界的丰富性有着旺盛的感知。所以,诗的神秘反映的是宇宙的丰富性。在我们对世界的感知中,诗的神秘,意味着一个积极的生命总渴望找到新的角度,在新的层次,发现人和事物之间的新的关系。正是这个关系,活跃了生命的可能性。另一方面,“诗就是不祛魅”,也是我早年倡导的一个立场。现代文学太依赖“事实”,又在文学主题方面,把文学的事实性理解得太狭隘,总喜欢把诗的表达纳入一种经验的逻辑。这其实是需要警惕的。里尔克讲过“诗是经验”。当然,从诗人自身成长的轨迹而言,作为一种提醒,这句话也还是有益的。但我现在的想法是,“诗是经验”,并非说诗的表达要以回到经验为终极目的。这怎么可能?“诗是经验”,依然是一个比较浅层次的东西。就像再怎么有经验,人们依然会遭遇人生的难题一样。“诗是经验”,从逻辑上深究的话,其实也是一种尼采意义上的奴隶意识。诗高于经验。所以,我的基本想法是,诗的神秘有助于开启生命对这个世界的更丰富的感受空间。
敬文东:您能对您的读者谈谈您最核心的诗歌观念吗?
臧棣:诗是生命的自我表达。诗是生命的最高智慧的体现。对我而言,人和世界的关系,人和生命的关系,如果能实现一种价值的话,那么它必然意味着诗和自我的关系。对生命的启示而言,也没有比诗歌更无私更高级的智慧。
诗 集 诗 选
小白鲢简史
在那一边,如果有人问起,
这将是一项绝对的纪录:
你的钓龄是从三岁开始的;
和同龄的城里出生的孩子比,
你的捕猎技艺开始得更早,
甚至深深烙进了童年的轨迹。
细长的钢色鱼竿,橘红色的小桶,
浅蓝色的网鱼兜,这器具的颜色
搭配得近乎完美;即便融入
岁月的布景,也不会轻易褪色;
每一次,它们轻微的颤动,
都会将我和你慢慢兜进
回荡着翠鸟欢叫的芦苇丛中。
每一次,腾飞的绿头鸭
都会成为晚餐上的重大新闻。
尽管口齿还有待完善,
但不到四岁,你已主持过
鸳鸯的出场。最惊人的消息
莫过于:没人教我,但爸爸
让我猜时,我第一次就猜对了——
羽毛好看的,个头大的,是公的。
每一次,“动物世界”的小尾巴,
在现场被抓住时,你的开心
都会进一步混入你的信心。
在你的钢琴课,跆拳道课,英文课,
绘画课开始之前,你的钓鱼课
已经让湖水的味道浓过了
街道的味道。我确信
你将永远记得我和你一起
发明的“绝活”:在罐头瓶里
撒入馒头渣,沉入湖水,
两分钟后,猛地拽出水面,
里面的小白鲢最多的时候,
竟然一次可以有七条。
而我也将永远记得你的
近乎哲人的小总结:这方法
倒是很好;但你依然喜欢用鱼竿
钓上来的小白鲢,而且那符合
你的原则,你更偏爱单数。
2020年8月 2021年3月
单数爱好者
在你之前,还从未有人
在这么小的年龄,在人类的
困境中,在生活的闪光里,
使用过这样的口头禅:
“我喜欢单数”。郊区的天鹅堡
是单数;失踪的天鹅,
肯定也是单数。晚上起夜,
查看被子有没有被蹬开时,
你的睡眠像奇异的花朵,
一看就是单数。更明显的,
细雨里的绿太阳,是单数。
盛夏的夜晚,在汹涌的蝉噪中,
明亮的西瓜月亮,是单数。
金灿灿的丝瓜花,是单数;
因为生命的颜色决定着
命运的走势,用金灿灿形容过
丝瓜花之后,就不可以
再用它比喻南瓜花。黄河是单数,
我带你在它的河套里
玩过流沙。沙漠是单数,
如此,孤烟的笔直才会深入
童年的记忆。长江是单数,
在镇江的望江楼上,波浪唤醒的
眼力,是单数;你仿佛看懂过
孤帆的远影。你背过的古诗
在我脑海翻滚着桂花的
芳香,就好像芳香是单数中的
单数。当父亲的威严
需要迂回时,你喜欢单数;
当母亲的疼爱需要
一个梯子时,你喜欢单数;
当生活的选择,需要
天真的借口时,你喜欢单数。
冬去春来,院子里的枣树,
玉兰,山楂,樱桃,柿子,
将你喜欢的单数布置成天意
偶尔也会顽皮的五角形。
连连看,上手之后,
启蒙数学不仅颜色偏绿,
而且很快就陷入了你的
单数的逻辑。我们比赛看
谁能又快又准确地数对
山楂树上青红的果子时,
每次都是你先数对。即便是
头一天晚上刮过大风,
我们展开新一轮的较量时,
怎么数,它们都依然是单数。
2019年3月,2021年3月
念珠协会
——纪念阿赫玛托娃
海军工程师的女儿,
夏天到克里米亚的海滩避暑,
所以,小小年纪她便懂得
真正的仁慈源于蔚蓝的天空;
青春期的尾声,在彼得堡
读法律系,参与多角恋,
以便重新测量生命的自由
在巨变的前夕到底还剩下
多少个人的边界。值得庆幸的,
她的意愿始终强于世界的意志;
时代的迷雾中,她从未弄丢过
人的目标。“花园中
响起的音乐”,让她迷上了
词语的秘密:一个高傲的灵魂
可以不必像围观者解释
任何事情,只需专注于
“仅仅展示一切”。那年月,
流行诗歌车间,往昔的风格
已瘫痪在风向的激变中;
灰暗的背景音里不时传出
铁锤粉碎枷锁的轰响;
连曼杰施塔姆也要求
诗的材料不能低于粗重的石头。
诱惑这么多,但伟大的直觉
告诉她:把念珠搓好了,也能对付
偶像的黄昏。诗人的责任
是在时代的缝隙中凿穿
“祭司性文体”,让历史变成耳语,
宽恕所有愚蠢的爱,直至那
内心的祈祷超越了性别的障碍:
“你将成为我的天使”。
2009年6月
注:1,“念珠”取自阿赫玛托娃的早期诗集《念珠》。
2,“祭司性文体”,语出曼杰施塔姆对阿赫玛托娃的评论。
卡米拉•克洛代尔致天才代理人入门
处女作一点也不含糊,
名字就叫“金色的头”。
我是罗丹的学生。在卢浮宫附近,
有一件深蓝色的中号浴衣,
配有白色镶边,很适合我。
看在成人礼的份上,买下它吧。
我很容易羞涩,但说话很直接。
只有赢得过纯洁的心的人
才有机会懂得:河里洗澡归来,
“我光着身子睡觉,好让自己感觉
您就在身边”。我所有的梦
都结实得像青铜已接近完成,
以至于听上去,“唯一的遗憾”
严谨得如同“我从七岁开始
就从事雕塑事业”。《华尔兹舞者》
是刚做好的,半人高,如果可能,
“我想为这件作品向您请求
一份大理石订单”。亨利•封丹
打算用2000法郎买那尊小胸像,
虽然我很缺钱,但“我觉得
这有点太多了”。这年头,
艺术严酷于人性,而“自发的
赞赏,实在太弥足珍贵了” 。
常常,我感到有一双隐形的手
迟早会“把真正的艺术家从裹尸布里
拉出来,并轻轻合上棺柩。”
但更频繁的,我觉得自己矛盾于
一个人害怕被埋葬的命运。
我还能和谁交流灵感呢?
“做一根神杖要花一整天”,
而磨掉上面的那些接缝
却要耗费五六天的时间。
沉浸即代价。“我已有两个月没走出
雕塑室半步了”,落款4月25日。
请原谅我的坦率,莫拉尔特,
“倘若您能巧妙地不露声色地
让罗丹先生明白,最好不要
再来看我,您将给我带来
有生以来最大的快乐”。
也许我有点过于敏感,因为牙疼
就能让我觉得“几乎要疯了”。
如果我的判断还像从前那样,
我最心爱的作品是《珀耳塞斯》,
特别是头部,真正的爱人
也不可能如此完美;但是很不幸,
它好像被罗丹暗中收买了。
2017年12月29日
注:诗中引文均出自《卡米拉•克洛代尔书信》中文版,略有改动。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9月。
转引自贝克莱
乡村少年,但偏僻不是
宿命的理由。以早慧为海绵,
将青春的激情用于
既善解人意也善解天意;
和海子一样,才十九岁,
就已大学毕业。二十五岁,
人类的知识就已被总结成
犹如地形图般的“原理”。
因淳朴而魅力,年纪轻轻就出入
女王的宫廷;性情通透到
只有用天使来称呼
才可以缓解一下无私的钦佩。
偶尔也写诗,就好像妻子也姓弗罗斯特
绝不是偶然的。好论战
但不是基于天性,而是基于
人的感知力:茫茫宇宙中
我们如何获得一个更深邃的同构性。
物质和精神的对立很可能
永远都只是一种假设;
把贝壳捏在手里,诗歌就得到
一个形状;但如果你的感觉足够精确,
它和贝壳真正的形状就没关系。
笨伯们才爱纠缠物质
到底是不是“我们自己心灵的
假想之物”呢。只要骨头硬,
不怕疼痛,想踢石头,就踢吧。
塞缪尔.约翰逊的反驳
之所以缺乏说服力,不是因为
他脾气暴躁,而是他踢石头踢得
还是太少。和对错无关,
关于人生的意义如何
和人的潜能挂钩,他只是想
为我们提供一个更绝妙的主意:
哪怕你自认为是一个普通人,
也要尽力挖掘生命的潜力,
去体验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少东西
是可以被真正感知的。
维特根斯坦后来的建议
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凡不能
被语言描述的,就最好保持沉默。
2007年4月 2012年2月
转引自特拉克尔
红日加速坠落,黑暗缓缓升起;
光,突然安静得像
陌生的食物;剥去表皮后,
空虚的显影效果,几乎无可匹敌。
一半是景象,一半是仪式,
突破口的形状像晚霞的喉结;
只取侧面的话,一个忘我,
审慎得就像撕去了阶级标签的魅力。
回到常识,如果这一幕
确实没有被世界的真实性所腐蚀,
只需要一点点对峙,
我就可以走出迷失的神话。
而你,被一个自私的三角形
固定在纯粹的记忆里;
曾经的乐趣已经结成垢痂,
只剩下几个过渡陈列着涣散的气息;
落叶摩擦时间的褶皱,轻微的涟漪
润色魔术的情绪;有些事情
就是无法被消极成小桥上的风景,
记住。人的失败,也是我们的传奇。
2008年11月
转引自勒内·夏尔
如果有美丽的秘密那便是
容貌能代替形象。不必占有
过多的形象,但只要机遇合适,
一个人就该尽可能多地收藏
世界的容颜。那一刻终将到来——
沉重的棺木会把时间的黑暗
倒扣在鲜花的哭泣中;但你并不像
你想象得那么孤独。记住
你的优势,你有诗人作你的同谋;
在世事诡谲的年代,当尼采判断
“上帝死了”,“未来的生活”
却暴露了一个人可能的新生。
记住,这或许是最隐秘的财富,
你的心灵已富足到有诗人
作你的同谋。阿贝尔·加缪甚至举起过
手中的酒杯赞同:愤怒和神秘,
可作为两种生命的技艺,
以对付普遍的堕落。里尔克
渴望生活,但他迈出的
步子还是有点小:诗是经验,
但必须强调,诗是反驳生活的经验。
警报已经拉响,狼和纳粹
重叠在呲着牙的容貌中;
此时的世界,唯有诗人是孩子。
所有的回声,都是从刑讯室里传出的;
但世界另有真相:就如同
在诗歌面前,死亡也会腐朽。
——纪念勒内·夏尔诞生一百周年
2007年6月
转引自马塞尔·普鲁斯特
观念的敌人。当时光的流逝
飞溅起虚无的浪花,世界的清单
如果开得过短,反而会强化
没顶的窒息感;所以,有时候,
抉择的严峻性不一定都来自
紧迫性,而是反映了一种自觉:
神秘的主体性更倾向于信任
一个直觉:生活的意义在于
我们可以通过个人的回忆
追踪到人生的隐秘花纹。
涉及到如何涉及真相:华灯初上,
街头走过的每个俏佳人
都生动像奥黛特,传言中
富有魅力的原型一直可以回溯到
他外祖父在巴黎的情人。
对人性的同情,不应低于
一个复杂的情况:微妙的讽刺
最能构成道德的悬念。
花园里,孔雀开屏的时候,
突然出现的寂静可以美得
令好听的音乐,也陷入嫉妒心理学;
因此,对我们所置身的囚笼而言,
隐喻是时间的基础:不仅是
语言的基础,也是救赎的基础。
当然,这一切也是有前提的:
不出汗的晦涩,绝对不能要。
在廊檐下躲雨,美人玛丽
为他朗读《威尼斯的石头》——
审美大师,伦敦人约翰·罗斯金
确实没有辜负一个秘密,究竟是谁
赋予了我们双重的眼光;
以至于共鸣的间歇,即使斯万
没有被创造出来,也会存在着
一个伟大的人物,比罗斯金本人
更了解罗斯金的真实意图。
激情是有味道的,独特的芳香
飘过山楂树构成的篱笆,直到我们
看清一个事实:“真正的死亡”
是爱在我们中间丧失了记忆。
隐秘的激进派:巴尔扎克之后,
如果小说无法向活着的人
灌输这样的思想:每个人都是
他自己的生活中的天才,
小说就没有必要存在。所以,
写作的意义在于,每个人
都潜在地构成了时间的深度。
不妨试一试大声叫喊:幻觉万岁!
反过来的话,你会发现
生活中,几乎所有的死结
都是可用视野的重建来解决的。
——赠郁文
2011年7月,2021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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