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行:无人区与新工业诗

作者:马行   2023年11月18日 23:17  中国诗歌网    314    收藏

工业与诗歌有着最为亲近的互应与共振。上世界六七十年代,有一句响亮的口号“工业学大庆”。从这句口号可见大庆油田以及石油工业在国民经济中的重要位置。然而,就石油工业以及地质工业来说,自从进入新的世纪,随着体制、科技、管理、生活等众多领域的全面转型,如今的石油与地质工业,早已不是二十年前三十年前的样子。这给石油地质文学的创作提供了新的实践平台与经验,也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而新工业诗,或说是新工业诗中的新石油地质诗,也就有了生发、成长的条件。

近三十年,我的诗歌创作主要涉及两个领域:石油工业和地质工业。我一直在写新工业诗,或说是我一直在写新工业诗中的新石油地质诗。我来自于石油系统中的地质行业,曾是一名职业地球物理勘探队员,现在是SGC2107勘探队的驻队作家、名誉职工。而SGC2107勘探队的前身有两个,一个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地矿部上海华东局的一支地质队,一个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石油部江汉五七油田的一支地质队。SGC2107勘探队的工作区域就在西部的戈壁大漠无人区。几乎每年都要换一个地方(无人区),这让我走进了不同的无人区。再就是,由于工作需要,除了SGC2107勘探队,我还走进了更多的勘探队、更多的油田生产现场。

李少君老师有个很重要的诗歌论断,人诗互证。当我不停地走进西部无人区,我看到了新工业诗,而新工业诗也让我的诗歌创作有了更开阔的天地。2023年除夕和春节,我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腹地征2井探区,为正在施工的千余名勘探工组织举办“大漠雪原春节诗会”。征2井探区是典型的无人区,方圆数百公里没有人烟,当然也没有路,连砂石路也没有。我把诗会主场地选在三面背风的沙山南坡,给梭梭树枯枝挂上一个个红灯笼,给大型卡车贴上春联,还从数百公里外的兵团团场借来音响设备。当大伙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极寒天气、面对着大漠无人区的空旷与寂寥朗诵诗歌,大伙感到的不是寒冷、不是艰辛、不是悲伤,甚至连想家的念头也没有,大伙只有满足与快乐。而我感受到的还有巨大的震撼。自从有人类以来,这如此辽阔如此寒冷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腹地,不仅从来没有大型诗会,甚至连人类脚印也不曾有。大漠雪原诗会从背景到场地、从形式到内容都是新的,算得上典型的“新工业诗会”。

这些年,我不仅在西部无人区不停地工作、游走、写诗,也热衷于组织诗歌活动。今年夏天,我在天山北坡的沙漠无人区,组织油田的采油工人举办了一场夏日大漠诗会。诗会现场,尽管遇到了突来的沙尘暴侵袭,但诗会还是取得了巨大成功。除此之外,我还在青海、新疆等地的无人区举办了柴达木戈壁诗会等。今年中秋和国庆假日,我专程来到帕米尔高原上的中国最西端油气田——阿克莫木气田、 天山腹地的博孜大北油气田、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和田河油气田、 昆仑山南麓的柯克亚凝析油气田,以及中国最小的巴什托普沙漠油田,每天,除了四个多小时的睡眠时间,几乎全用来工作,要么在路上穿行,要么就在采访中,而就餐时,也是便就餐边采访。整整十天,我的公路和戈壁砂石路行程近6000公里,深度采访了61个石油工人(采访笔记近5万字),并与所在油田的文学爱好者、诗歌爱好者进行座谈、交流。

西部诗歌实践活动以及西部行走,让我感受到了一个全新的石油与地质工业世界。这也是一个崭新的诗歌世界。

全新的石油与地质工业与上世纪的石油与地质工业有根本的不同。比如,环境保护与工业发展、机器与人的关系,不仅不再对立,还互为依存。在传统的石油与地质工业时期,石油与地质工业的发展与生态环境、与所在地百姓的利益是冲突的,有时甚至难以调和。可现在,情形与原来已大不同。比如我所在的SGC2107勘探队,尽管是在戈壁沙漠无人区中施工,但施工完毕,是不留丁点儿垃圾的。至于我们为了方便施工而临时修筑的简易路,如果当地政府和百姓需要,我们就把简易路留下,如果不需要,我们就会将简易路推平、恢复至原状。这期间,我们还为当地文旅部门发现了大量的旅游资源。在中国最大的沙漠塔克拉玛干,自从有石油工人和地质工人进入,沙漠的环境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塔克拉玛干腹地的塔中4作业区,方圆千余里曾寸草不生,可如今,在石油工人和地质工人的建设下,那儿居然建起了大型的沙漠植物园。植物园内青草萋萋、绿树成荫。在塔克拉玛干西南腹地,自从那儿有了一个名叫“和田河”的油气田,二十年后,那片沙漠也变了,变成了绿洲,胡杨、沙枣、红枣等树木越来越多。工人们还在“和田河”打水井,让沙漠有了小型湖泊,还修了一条条公路。在天山腹地的博孜大北油气田,石油工人们的口号是“开发一个区块,建设一片绿洲,撑起一片蓝天。”这口号可绝不是喊喊而已。如今,博孜大北的多个油气田基地,均成为天山腹地有名的绿洲。中国最小的巴什托普油田是一个沙漠油田,全油田只有三名采油工,以及一名厨师和一名服务员。可这五个人,依然把巴什托普油田建成了一个草木茂盛的绿色油田。油田的草木,吸引了牛羊,而牛羊背后,是牧民。在天山大北油田的大北12—8井,我见到了一家牧人。与牧人聊天,牧人说,自从这儿有了油田,草木就多了,交通也方便了。原本,汽车是开不进山的,可自从有了油田路,他就可以开着汽车到更远的地方去放牧。

新的石油与地质工业与自然田园、现代科技、信息技术是统一的。丰富、独特、包容、开放、自由,已成为新工业中新石油与地质工业的主要特点。这与石油与地质工业以住的单调、枯燥、排异、封闭、局限,是截然不同的。现代石油与地质工业改善了西部戈壁沙漠的生态环境,挽救了那儿的草木与牛羊。因为有了新的石油与地质工业,戈壁大漠已不再荒凉。并且,在西部的戈壁大漠无人区,新石油与地质工业已成为无人区田园与农牧业的萌芽与幼苗。由此再看,石油与地质领域新工业诗的发展是有大空间的,也应该有大作为。


(马行:中国石化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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