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着阳光、风、雨，在田园写诗

——许岚新作《中国田园》读后

李 晓 晔

去年底，在福建邵武举办的一个诗会上，认识了许岚，一位来自四川眉山的诗人。他个子不高，为人真诚、热情，对诗歌怀有宗教般神圣的感情，诗歌是他生命的全部，他也将全部生命献给了诗歌。一路上，他都在谈诗。他说，昨天夜里，忽然想到了一句好诗，自己立刻“从床上弹起”，赶紧记下来。他现在是眉山市作协副主席、三苏祠博物馆驻馆诗人，他每天都行走在天地之间采撷诗材，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诗，像个闭关的僧人，我却从他身上看到了孩童般的纯粹与天真。

回北京后，他给我寄来新作《中国田园》，这是《诗刊》社选编的“新时代诗库”第二辑的第四本诗集，是中国言实出版社出版的系列丛书。谢冕先生说这套诗歌丛书，“打开书页，扑面而来的是令人心醉的青春气息。一个崭新的时代，一个崭新的时间，一个崭新的春风拂面的连环风景向我们迎面扑来。”翻开《中国田园》，确有春风扑面而来。

乡村、人民，是许岚写得最多的主题。近年来，他创作了一系列主题文学作品，特别是反映新时代乡村振兴的组诗《西索民居》《幸福古村》《峨边：记忆，是一条街》《在犍为，背负一溪月光》在《诗刊》和《诗选刊》发表了以后，在全国引起了一定反响。为了创作《中国田园》这本诗集，他一个人深入到四川的十多个市州的乡村，与当地农民同吃住，采写人民生活脱贫、精神脱贫的巨大变化，着力反映中国乡村巨变的美好前景，讴歌乡村振兴为中国农民带来的幸福安康，书写当下中国乡村可持续发展的新机遇、新未来。

在《中国田园》里，丰收的不只是水稻、小米、麦子，还有白茶、米枣、樱桃、桂圆、、青花椒、猕猴桃……丰收的田园不只是汉族村子，还有藏族、苗族、彝族山寨；无论是“水池村、踏水村、棚村、花园社区……”，还是“中国‘西部粮仓走廊’环线”，十万亩麦田，“粒粒饱满香甜、辽阔无边地/涌入我根系纵横的诗田”。

诗集中，诗人带着我们，走遍了四川的山山水水，山有二峨山、碧山、黑山、背峰山，水有柳江、青竹江、柴桑河、桤木河、宝马河、美姑河，雅女湖、梅湾湖，峡有黄金峡、平羌小三峡，沟有黑竹沟，洞有天泉洞，乃至天坑、石海，无山不奇，无水不美。诗人沉醉在这如诗如画的山水之中：

“接一杯清脆的花香，漱口

捧一串清澈的鸟鸣，洗脸

吊脚楼从早晨的梦呓中醒来

早晨为我盛来一碗柳江的清新温暖

千百年来。古老的榕树和枫杨

在这里安居、乐业、繁衍

榕叶的诗情。轻拍水面

嫩绿的花溪水

像刚刚醒来的婴儿”

——《早安，柳江》

我。是一条回归的鱼

与一滩蛙声为邻，在一湖温情中静养

等待着。白鹭垂钓，时光返青

——《鲁家滩》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迈入小康社会的新时代中国农村，人们不再满足于物质的富足，更需要追求精神的丰盈。在兰沟村，新一代农民“从乡间篾匠到竹编大师/从昨天走到今天，从中国走到世界”；在谢家，“一曲《长寿之乡话古今》/在茶馆、集市、院坝、舞台，生根、发芽/在一座城池突围”；在泥湾村，“文化广场、运动场、停车位、绿化带……/文明公约。是从脏乱到田园的蜕变/每个人的脸上。每天，都写满白云蓝天”。乡村在变，每天都变得更新更美，让诗人感叹：

“每一朵花儿抑扬顿挫的呼吸

每一个花瓣，每一次的盛开和凋零

连滋养泥土和花儿的每一滴雨

也是幸福的

每一缕风也是幸福的

每一缕风中飞翔的每一只鸟也是幸福的

每一条溪流也是幸福的

每一条溪流里游弋的每一条鱼也是幸福的

每一支在稻田里飞的、跑的、游的薅秧歌

也是幸福的

每一首刚从田间上岸的诗歌也是幸福的

每一座院落也是幸福的

每一座院落里安居的柳街人也是幸福的

柳街每一次蝶变的阵痛也是幸福的

柳街每一天行走的秒秒分分

也是幸福的”

——《柳街的幸福》

丰收的日子怎能没有花呢？田园花开时，许岚看见了杜鹃、海棠、梨花、桃花、桐华、槐花、鸽子花、野棉花、油菜花……，和阳台上、温室里的花不同，这些漫山遍野的花，有的长在五龙山，有的长在曹家，有的长在青岗、中岗……而在凤鸣花谷，没有人不陶醉于“花宿、花茶、花餐、花陶、花蜜、花心”……

许岚说，作为一位东坡故里人，“我更加懂得要俯下身子，更多走进乡村，感知百姓生活，抒写百姓心声，表达百姓情感。”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经历过贫穷，懂得百姓的甘苦。

“小时候。一碗红苕酸菜稀饭

滋养着我。米一分，苞谷面三分

酸菜两分，红苕四分。一碗美食，在灶膛里

滚烫。在我求知的路上，快乐奔跑

留下窖藏的部分。母亲

把红苕洗净，切成大小一致的条块

在垫子、簸箕里，晒成苕干

放在柜子里。待到二三月青黄不接时

才敢拿出来，为生活充饥

为我们的人生多几分咀嚼、韧性”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真正俯下身子，和农民一样痛着、一样快乐着。在《农民诗人》一诗中，他写到：

“一群诗人。喜欢天天在田间写诗

镰刀、锄头和犁是笔。汗水是墨汁

他们用乡音写。用庄稼写

蘸着阳光写，蘸着风写，蘸着雨写

他们写的诗都很妙。绿油油一行

金灿灿一行，白茫茫一行

雷鸣电闪又一行。最短的一句就一个人

或一个村

最壮阔的一句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这不仅是一群农民诗人的写照，也是诗人自己的写照。

“他们出版的诗集。有天空这么辽阔

土地这么厚。他们的诗集

鸟读得明白，泥土读得明白

水牛读得明白，丰收读得明白

乡村读得明白”

这么多年了，他们就这么一直写着，他就这么一直写着，写着“诗中不眠的一个字，一个词，一句话，一首诗”，写着“剪不断的一柳一柳的乡愁。”只有对土地、对家乡爱得如此热烈，如此深沉的诗人，才能理解这愁中的苦，苦中的甜。

许岚能时常捕捉到生活中不易察觉的美感，闪耀出灵感的火花。集中许多句子活泼灵动，令人过目难忘。“清清秀秀的妻子。忙着在树上采摘阳光”（《水井湾》）“有一种光阴。叫瓦洛、瓦吉吉、坪头、柳洪/牛牛坝。那是一位美丽姑娘/口吐的莲花。”（《美姑河》）“把一颗熟透了的幸福/轻轻的，轻轻的/交到冬天的手心”（《爱一整个秋天》）“屋门前的两朵南瓜花多像两盏灯，举着古老和年轻的信仰”（《彝族古民居》）。这些美妙的句子，读来有“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之感。

许岚说，优秀的创作，总有一个精神扎根的地方，这个地方的开口可能很小，但根一直扎得很深，创作的空间一片广阔。通观《中国田园》，许岚实践了自己的诗歌理念。他的诗歌带着泥土的气息、露水的晶莹、花的香气、鸟的清音，带着四川特有的风格和味道，生长在中国西南的绿水青山之中。相信许岚一定会还为我们写出更多更好的诗篇，歌颂田园，歌颂土地，歌颂家乡，为人们奉献出一首首带有川味的时代清唱。

（作者系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传媒研究所原所长）

编辑：同一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