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
——给母亲
 
有关围巾的戴法，你比我懂得更多
大风过后，你从扭曲的枝干中间觅得玄机。而我
整个下午清理着落叶，没有特殊的脉络
没有相同的脉络
 
有关一年之后的阳光，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冬至日。轮回无休。光阴虚度
你将于最漫长的黑夜，忆及二十年前的姊妹。苍白，瘦削
你将辗转反侧，泪湿枕畔
 
这俗世不升不堕，宛如煎熬。为一口气的顺畅
我们请来砂锅，清水，冬虫夏草
噢，这五行的玄机。苦不堪言，亦需一饮，再饮
“为人次子，我活得比金某某算好吧？”，博我娘一笑尔
 
2011/12/22


流落江南
——怀念面人郎一家
 
从天明到正午，孩子们围拢在晒谷场
玩泥巴，过家家，动静儿挺大
焦虑的麻雀南来北往，却不敢落下
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剥蚕豆的女人打了个比方
瞧这两瓣儿，紧贴着，好得就像咱们俩
男人回头一乐，继续扎篱笆
 
有三到四年的时间，面人郎一家在江南落户
那些日子平静如孩子们新学的民歌：
江南人留客不说话，只有小雨沙沙地下
我听他们在北方的故事，是在北风凛冽的腊月
男人一旦安静下来，女人就接着讲述
仿佛要把声声爆竹连同不安情绪一并压制住
 
那个夜晚，炉膛里跳跃的火焰异常热烈
这是一种征兆，而当时没有人说出口
但是后来，晒谷场落满贪嘴的麻雀
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剥蚕豆的女人给了个暗示
瞧这豆秸，蔫里吧唧，还不是掉了泥
男人回头看一眼，长长地叹气
 
他们趁着夜色离开江南时，已是三月阳春
我趴在晒谷场高高的草垛上，望向田垄间
女人种下的蚕豆长势良好，绿油油一层
时光飞逝啊！如今的我只偶尔见到豆瓣酱
像这段往事，愈久愈有滋味，却又恍若一梦
恍若一群流落江南的面人，排着队，进了家门

2001/11/12


秋  分
——给小灰的第三首
 
斜风细雨归，美人布衣青。我有白茶一盏
散淡秋色，待你平分
我有公正的晨昏线和待归之心，盖因秋有短暂之分
 
我有的不多。臃肿皮囊归尘土
不堪履历付火炬。未知的指戳，不闻之褒扬
我有铁石之心以作防
 
我有过的青春你正在经受，你有更多时间
历数我的伤口，可你抹不去
你若痛楚，我还有负伤的灵魂权作弥补式的赠予
 
饭白茶甘不觉贫，寡欲清心。今日秋分。
 
2012/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