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打来前，我如一朵雏菊
在陶渊明的东篱昏昏欲睡
又在倪瓒的笔墨里做了数回隐士
江村渔父，独钓苍穹，好不快活

待及东洋人的炸弹爆落城垣
鬼子的刺刀终挑破金粉残月
待及星星的伤口流出腥咸的热血
我的诗酒人生算是走到了尽头

起初，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待及鬼子的三八大盖打碎行人的头骨
待及鬼子的刺刀插入孩童的胸口
待及成群的女子被追赶、剥光、凌辱
我小文人的腿肚便开始可耻地哆嗦起来

啊，我的金陵，我的帝都
腥风血雨，死人堆叠，活人尽成刀俎
一时间，桨声灯影都换做惨淡愁云
十里秦淮哪寻得着半片风流

12月15日，我在中央门一带开始逃亡
病书生苟且如丧家之犬，桃花源从此土崩瓦解
我不知道，我疯老鼠一般逃出城后
短短数日，三十万肉身已化作冤魂
小汤山雨一直在下，我痛哭数日, 春梦乍破

回望南京，石头城一派死寂
中山陵夜夜鬼哭。冷月孤星
照我无用之躯漫漫逃亡路。时至今日
钱财尽失，惟《古诗十九首》贴身安放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我爱莫愁，喜吃板鸭，更爱二条巷的鸭血粉丝汤
怎奈家恨国仇，死生未卜，从此蓬转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