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盛放在大地鼓起的桌面上
被人们行走的抹布擦得锃光铮亮
那些蜇进我肉体甜蜜的毒素
以它针尖上刻薄的速度
瞬间扩散到众多神经末梢的笔端
落纸成为一个个蛆虫的文字
这一年，终于要将每一个
像泡沫的日子，突然装订成册
交由生铁铸成的时间，永远封存

我布满沧桑和雷电的手指
试图再一次试探
那生长于岩石内部的花朵
它的柔软，只有坚硬才知
它的美艳，也只有冰冷到了极点
方能体会，每一次朝霞
我看见都是从地下冉冉升起
而每一次夕阳，也都是原路返回
年轻等于自由与上升
衰老只能在滑落中令人生厌地
往深处潜伏，李商隐的
五十根琴弦，岂能倾尽
潮水一般的涕泗滂沱，它的
波浪，从低洼处涌来
将没过所有音乐的顶端
是文王五十根大衍之草
无法算尽的变数和天机

但一切又都如此简单透明
母亲曾抚摸过的那株杏树的
芽孢上，挂着的是亲切的露珠
难道她为牵挂我，在数千里外的
静穆中，悄然升起和飞越
难道她的血脉，早都散布于
我喜欢凝视的一个个如花的面孔上
在即将到来的春天里绽开
所以，面对让我心动的事情
我总是，因敬意，天生迟疑

当从我渴望亲吻的芳唇上
折射出牙齿白夜中的月光
就像解除子弹的乌黑枪管
在寒风凌冽中贴近士兵的脸颊
没有敌意，只有温和似玉
避开消失的危险，穿过空茫忧郁的
星空，在我华发的枝叶间落下
我更喜欢她柔软而浓密的黑暗丛林
可我抱紧的，依然是未来空空的
躯干，这一年，这即将过去的一年
让我们放手吧，将过去放开
虽然我两手空空，空得犹如刚刚
洗白的床单，空得就像花完
最后一分钱的存折，空得
如此让人不堪回首，就像
捧着再也不会与你见面的
亲人留下的的那散尽芬芳的手帕
被风，最后吹出呜呜的哀叫声

这一年，就要这样隆重地过去
新的一年，是一座新的山峰
从来没有人攀爬，是未知风暴正在
酝酿的又一次肆虐，是在浩瀚银河
中的一次遨游，但命中注定
我们将一次又一次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