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桥：我们是一群身怀羽毛的人


是流水，送来了上游
是天空在
河流转弯处，送出姑苏城上银质
般的一弯明月

从下游看，山水被托举着于
天上而来
一群身怀羽毛的人同时左右前后
爱上了两个省

阳光在石头上发芽
草木青得发疯
它们捧出了春风的肝胆，十万里快马呈递
手工制作的奏折

果实回到枝头
百鸟空出巢穴、谷仓、良田，和虚无的
时光，它们发出旷野的抒情
与清晨的赞美

掩了旧卷，点亮灯火的人
他紧紧捂住
一座桥的胸口。他决定紧紧忍住一艘
孤舟的万水千山


○渔隐村札记


还有什么不可丢弃
屋舍立于水面
鱼、虾、往来渔船，及绕行的枫溪 
在春色中
有瓷一样的丰饶的光泽

江南多物盛。风起时柳条
仿佛布匹
平地起了波澜
朗湿的歌谣声中，有金子一般的
大厦缓缓升起

飞鸟的叫声不大，甚至都
唤不醒最小的流水
过桥的人身上
染遍了余辉，他的侧脸
像是庙宇披上清凉的袈裟

闹市，朝野，南山甚至
峭壁上的落日
都不是我的。此刻
我只有低处的虫鸣，与栅栏高处
已落满明月的国度


○枫桥古镇：所有的歌唱都有崭亮的新枝


如果忘掉俗世
鸟雀是不会同意的，它们使用完了几世
所有的歌唱才可发出
崭亮的新枝

人流如织，江水像亲人而青山，像恩人
在滚烫的街镇
我们是两枚各自不同的果核
又仿佛是芸芸众生
相互反哺着喜悦、方言，与飞鸟的消息

青砖黛瓦、暮烟疏雨、苍狗白云……
它们是没有姓氏的
它们也如同我的乡、我的县、我的省
或许，我就是那个失语者
此刻我只有所爱的，而没了所恨的

此刻，寂静是奢侈的
落日走得太快，忘了带走心跳和黄金般的芦苇
此刻媚眼如丝的河流，有了礁石而我
有着母语的祖国


○每一个乡愁，就是一个故乡


望乡人啊，道路已经让开
有什么可以
触动你，草木般的眼眶？

天空从这里一分为二
站在这里，作为一个外乡人，枫树低垂
渔火有了新鲜的乳名

夜半钟声，惊不起鸟雀
有波浪的地方，外乡人从一个漩涡，陷入另一个漩涡
腾出了苦，也腾出蜜

在寒山寺，膝盖从来不是跪拜的
它与五谷、盐类一样
是大地的赐予。这茁壮的祖国的腰身

每一个乡愁就是一个故乡
月光下，什么才是“热爱”的全部纲领
什么样的祝福独自闪烁

（2018-0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