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

渐渐动容
一些酡红，一些褐黄，一些深紫，一些黯然
从山路穷尽处
时光纵深处
斑斑驳驳沁出

不再是一柄肃穆森然的剑
事物中柔软的部分
不须借着酒意也能流露
会在路转时闪出几枝
或在某片轻轻晃动的狭长叶片上
停上一只红蜻蜓

总有些悔意从树丛中泛起
年少时错失的节令
都在农谚里伏下病灶
窖藏发酵，入秋后霜风起
陪你在每个关节处款款消磨

阳光收得越来越早
褪下生动的光影
学会了在暮色下妥协
万物过眼，不入心
坦然坐下
把胸怀敞开，腰板挺直
尽量，象座山

秋水

一条河，一面湖泊，或者更大的
海子，按下了往事和性情
象我的母亲，一身风霜，满面秋阳
巨大的镜面只照心中的事物和
秋山的倒影

这辽阔的平静
让我沉下去，深的底
温暖的羊水
我想亲自出生一次，弄明白
在我负罪潜藏的十个月里
瘦春苦夏的三百多个日夜
母亲遭受过怎样的苦难
还甘之如饴

我把手伸入水中
冰凉，象被惊动的蛇
向外游开，象一场剧痛
留下的妊娠纹，被秋阳一照
熠熠闪着光

秋阳

秋天一打开
象下起一场暖意十足的大雨
从天空泼洒下来
所有事物渐渐浸染出同一种气质
按捺，舒缓，满足
冬日尚远
如同南宋偏安的江南
寒冷的狼烟和铁蹄基本无视
还能从歌姬的甩袖回眸里
迸溅出些许春意

纷纷扬扬，从高处
抚遍世间容颜
城市里，终究阻止不了
被高楼切碎的命运
你看，一些碎片正抚过时尚女子
暗红的发梢，轻轻落在
蜷缩墙脚的乞丐
碗里

秋风

从带走第一片叶子开始
真相，一点一点掀开
被掩盖的低调
误解的羞涩，渐渐显露
一些过客，蹭着顺风车返回
来处，一些人
挥过手后再没回来

有些，在空白处消失
有些沉入水中
有的象柿子熬出满树红眼
有的依然故我
不再在意世间荣枯

然后一转身
放开双手
自顾自走入秋天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