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九城
◎冬日之城
这个冬天用夜色
压迫我。用一个沉重的梦
拽住上升的黎明
带磁的身体充满远方的不确定性
也许一直在行走,也许
在教堂的唱诗中
片刻宁静
而一场简单的雪始终不肯露面
一座城市,不得不
展示苍白的太阳
无力的风。致使我的热爱
不再黑白分明
致使我使用
一杯酒,一次颓废
一些媚俗的违心表达
进入夜晚。天亮后
把一张流泪的笑脸刻画在窗玻璃上
◎隐身
在端起的酒杯里,晃动,憎恨的倒影
在午夜,忘记晚餐的食物
一脸的霜在玻璃上,白色透明的窒息,一直
延伸向远处黑暗张开的口
这条路不长,也不短。被外面的世界
容纳。就像思想里思想。就像黎明汹涌而来
而我,还没来得及躲藏
◎我的
携手一座城走进大海的蓝
携手所有星星闪烁在头顶上的夜
乌鸦黑铁的叫声与海鸥银质的叫声抵消
书生的思考与国王的思考平行
阳光中经过的孩子是我的宗教
令他们颤抖的真理,是一次小小的心动
◎某一次遗忘的过程
仿佛真的沸腾过。因为风
因为生活
持续的加温
因为加入了绘画、音乐,以及
秋后的一次登高
我怀揣迷路之心
向低处的寻找。都沿着
多愁善感的暗示
令我的走向,不得不
屈从于路的转折
每一样事物
都有自己坚持的力量
每一次低落,都会持续到
静止。到忘记
沸水在等待中毁灭
暖瓶里倒出的是凉水
◎中年的河流
一条河走到这里
拐了一个弯。开始
舒缓平静,波澜不惊
如一面镜子
影着天空和过往的烟云
两边的树木、房屋
靠近。郁郁葱葱
由外向内生长
我在岸边,水中是
灵魂的倒影
在我身旁
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
拿出珍藏的石子
打出一串水漂,荡起一圈圈波纹
石子沉入水底
仿佛沉入我的心中
◎一个人的远行
一辆车的力量
是把我的疲惫,向西北
驮出一个省
用傍晚的一层雾
遮住眼睛
一些尘的巨大颗粒
在体内,发出
细微的鼾声
我必须接受黑暗
并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高速运行的身体
接受床,不安的惯性
我的睡眠,等于我的沉默
我的睡眠是因为
接受了明天
我的沉默是因为
不得不接受
强加于身的命运
一个人千里迢迢
用一个世界
去认清另一个世界
并在归来之时
把满身污垢的自己
再热爱一遍
◎否定
想把另外一个人
带入生活,就像
把一瓶好酒带出饭店
我寒冷的,敞开口的日子
外壳,表里不一的核桃。砸碎
用最近的一个错误
否定过去。睡梦中
经常发生的
在这个冬天之外
抽出建筑中
坚硬的结构。从上游
来到,流水的低缓处
长满绒毛的面孔
闪烁婴儿的祝福
像这个国家,难以清除的雾霾
像我多年以前
戒掉的烟。饶恕他们
失去他们
人生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前一刻的道貌岸然
这一刻的原形毕露
我用阿门,或者
南无阿弥陀佛
说服自己
我就这样。他们看我
在不停的动
◎花瓶
用四年,或许是五年,清空长安
粗糙的空气,干燥的身体
顺便回忆,深夜的麻辣小龙虾,和扎啤
一个人简单的,如一个无意中
购买的花瓶,简单到
只装过废弃物或几枚硬币
打包进行李的,都是
一些小物件。随身携带经常颤抖的
水流,灵魂叮当的敲击声
能在夜晚的寂静中醒来
发出光亮。那些走过的人突然回来
忍受,破碎前突然插入的花枝
◎中年
他走路的脚步越来越慢
穿过街道时
所有的车都会停下来
喇叭声吞噬躯体
像一些病菌
苹果腐烂成酒
在透明的玻璃容器里
继续发酵
他在日常生活每一个
所能想象到的场景里
与熟悉或陌生的人
擦肩而过
羞于沉默和恐惧
礼拜天,他会替我
坐在教堂的琴声里
◎竹林里的鸟
这么多年,你只有
这一小片竹林。豢养着
夏日的浓荫和秋后摇晃的天空
偶尔的飞翔
受翅膀的支配
远方的树林和城市
呼啸而来
又纷纷远去
如他们打下的江山
日新月异
永远不是想要的模样
只有竹枝,弹奏风,弹奏一场大雪
把这一切盖住。你蹦跳
脚印是不规则的
◎登旌旗山
从午后按耐不住的喜悦里
取出童年的翅膀
从路边的树木
取出风。沿着日渐荒凉的视线
把远眺的山
拉到面前
这个过程,也许只是瞬间
也许耗费了半生
向上的过程,弯腰、直立
或坐下休息,等同于山的起伏
复杂程度,暂时
由上帝掌控。我只需
收集栗子、无花果、野菊花
至最后
作为衰草和落叶的祭奠。同样
我想让落日悬停
在西边更高的山顶。而我
停留在昨天。直到一枚栗子
落在头上,把我惊醒
◎手中之梦
此刻,他伸出手
先是一股微弱的气息
在手掌生成,球状
周围的物体、声音,聚拢
百里外的山,寺庙,以及他们
头插野花的旅行
成为昏睡中的一部分
喧闹的市场
一张躺椅按照他的骨骼
弯曲,屈从于
低沉的呼吸。而手心
歌舞升平。伴随诵经
头顶上灿烂的云朵
逐渐枯萎。一场秋雨,从半开的莲花中
匆匆赶来
淋湿阴影中的梦境——
比手掌小,比宇宙大的梦
将他虚无的肉身
置之度外。清醒地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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