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街

青街
不是青楼
那里有很多老房子
我想
我应该去一趟

一个有老房子的地方
肯定有许多故事
比如
掌柜的开了家米店
大小姐被明媒正娶
做了乡绅夫人
二小姐与绸缎庄的儿子
喜结良缘
三小姐看上了店里的小伙计
并与之私奔

这些俗套的故事
来自久远的年代
古旧的门板也许还记得
而新人已记不清
门内的旧人

去一趟青街
需要一天的时间
不长不短
不近不远
我只是想与那些古人
说说话


夜

一只月亮在河里洗澡
河水亲吻着堤岸
风路过此地
掀起波澜

夜空中
有一群海鸟向南飞去
这里离海只有二十公里
河里和海里的鱼
是不是已经睡去
那些鸟或许是
由河飞向海的鱼

秋凉了
没了知了的啸叫
一排柳树叶子稀疏
丝条凌乱显露
像披头散发的野妇
原地打转
捶胸顿足
只因认不清打此路过的
哪些是神仙
哪些是野鬼

一只大脚
在夜里踩灭了一些灯火
一只瓷碗
在夜里盛满圣水
鱼啊鸟啊树啊
就在眼前


安

那只白色的小鸟飞了
你却没有告诉我
告诉我又能怎么样
我已追不回它

第一
我还每天爱着自己
第二
我还爱着你的影子
没有第三
没有第四

我不愿做你的侠客
你却总给我
一个做侠客的梦


小树

小树
你还好吗
你胖了还是瘦了
不管你胖了还是瘦了
都希望你好好的
因为
你是一棵不一样的树

早上起来的时候
我看到相框里的自己
便想到了你
只要你好好的
我们就能见到爷爷
也能见到奶奶


风中的石头

风中的石头
风动
它不动
像一只死狗
趴在那里
有人踢它
踢的人
嫌脚痛

风走了
踢的人
也走了
它动了动说
动与不动
取决于
我有没有想好


跳起来够一串葡萄

跳起来够一串葡萄
没够到
没说酸

跳起来够一串葡萄
够到了
没说甜

落在指尖的蝴蝶
和葡萄一起
飞了


去阳台上抽烟

去阳台上抽烟
三没有像以往一样
跟在我身后
天冷了
夜空中飘着雨
三在屋里偎着温暖的窝
而我
还穿着一双夏天的拖鞋
脚有些凉
却要把夏天拖进冬季

这是入冬后
最冰冷的一场雨
阳台上的几盆植物
躲在暗处
不远处的路灯下的那棵树
叶子在雨水里
泛着金属的光泽
平日在枝头栖息的小鸟
不知去了哪里

我的房子向北的一面墙上
一扇窗子没有关
从春天一直开到现在
我想，这些雨应该知道
鸟也知道
三也知道
只是不会说
因为，那个向北的方向
是我的故乡

此时
故乡应该也在下雪了
打在窗台上不是流下来的水
而是慢慢加厚的
毛绒绒的一层
雪不像雨这么张扬
雪也不像雨这么匆匆而去
在最冷的需要温暖的冬季
雪只要落下来
就会停留很久
雪无论离我多远
我都能感觉到
它悄无声息地
伴随我一生


等一只鸟

在等一只鸟
鸟没有来
不知鸟去了哪里
不知是鸟根本就没有起飞
还是中途去了别处

在等一只鸟
鸟没有来
鸟在所有的树上鸣叫
空中都是翅膀
地上铺满羽毛

在等一只鸟
鸟没有来
不见鸟的踪影
其实那只鸟
一直都在


苏三离了洪洞县

苏三离了洪洞县
走在大街上
把该说的都说了

苏三本姓周
自幼父母早逝
被拐卖到妓院
花名玉堂春
排行第三
改姓苏

苏三接客认识了王金龙
王金龙是个官二代
二遇到三爽得不行
精未尽  财已空
人活着  钱没了
嫖娼无法继续
要挣钱攒嫖资
决定发奋读书

苏三被老鸨卖给了马贩子
马贩子的老婆皮氏
与邻居勾三搭四
见老公纳了小三
合谋将其毒死
嫁祸给苏三
苏三冤屈

王大公子考中进士
出任山西巡按
以权谋私解救了苏三
才有了这出戏

苏三离了洪洞县
更多的人离开了大槐树


永恒的爱情

梁山伯和祝英台
活着的时候
没人知道
俩人一死
变成了两只
家喻户晓的蝴蝶

三毛和荷西
荷西没死
没人知道
荷西一死
大家才知道

据最新考证
三毛的死
与荷西无关

永恒的爱情
俩个人都死
美丽的爱情
至少死一个


老与不老

我的黄瓜
从来就没刷过绿漆
一直是那根黄瓜
不要就算了
想要就给你


叫我爷爷

我给钱
请叫我爷爷
不叫我爷爷
我就装孙子


黑猫白猫

黑猫走了
白猫在院子里游荡
黑猫死的时候来找我
我没有救活它
白猫不再搭理我


枸杞和核桃确实是大补的

枸杞是补肾的
核桃是补脑的
都这么说
也都这么吃
自从我吃了枸杞
浑身有劲
活蹦乱跳
自从我吃了核桃
思维清晰
大脑灵光了许多
我家的三吃了枸杞和核桃
也效果明显
这么看来
枸杞和核桃确实是大补的
不光补人肾
也补狗肾
不光补人脑
也补狗脑


昨天我遇到了那个叫谈的人

昨天我遇到了那个叫谈的人
谈其实跟我没有什么来往
他说话有时会发出一种奇怪的笑声
哧哧的像憋足了劲的火车爬坡
却又爬不上去
每当这时
我都会干咳一声
帮他透一口气
谈穿着一双布鞋
走路身体左右摇摆
每当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我都自觉不自觉地站直
并保持立正的姿势
谈是我生活中经常见到的一个人
虽没有来往
但印象很深


如果明天太阳还不出来

如果明天太阳还不出来
我就一直睡觉
一直睡到太阳照到屁股
如果明天还下雨
我就变成一条鱼
游进小河  游向大海
永不再回到陆地


无题

当初
是一条蛇
和一张桌子
一个在冬眠
一个在燃香
我在捉鱼
我在河岸上奔跑

芦苇和柳树
交替出现
四季的河里
开满牡丹
一个远道而来的僧人
默念成一池荷莲

仲夏的夜里
你在远方睡去
在河的深处喘息
我走近或离开
不惊不扰
无关牡丹和莲花
无关佛事


害与被害

庄园的烈火燃起
那些烧毁的家当
谁的都不是
你在城楼上弹琴
弹了三遍
人头和猪头狗头
一起落地

然后是四海游说
然后是奔走相告
然后是感激流涕
然后是跪拜求饶
口是心非在案牍间
如行云流水
互相攻讦在灶堂里疯长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你害了谁
谁就幸福


南方北方

潮湿的季节即将来临
我坐在南方小城一隅
回忆北方的好
其实那个好
皆源自于我的出生地
和已经没了父母的家
以及老婆和孩子

我的出生地在齐国
我的家在鲁国
我生活在越国
我像一个春秋列国里的古人
不合时宜地穿越于现代

我布衣长衫
逢头垢面
发间粘满草籽与草屑
衣角挂着干枯的蓬蒿
一袋黄土
和一只粗陶大碗
是我唯一的行囊
我从北方走向南方
从回归走向流浪
从现实走向远古
在颠沛流离的梦想中
捡拾干粮

一个人的漂泊
像一只风筝
而风筝的另一端的钱
却无法断开
一个人驻扎在南方
像一个驻守行宫的看门人
期盼着皇上携娘娘与公主
一道大驾光临
而那个皇上
就是自己

    
出走或出离

迎春花开的时候
我去你的窗前
寻找两把椅子
红色的椅子
黄色的椅子
我没有找到
站在窗前凝望

那个窗口
像一个门洞
我不知道怎么走进去
我只知道
那里面住着你
和你的家人

我仿佛看到了你的父亲
一个读书的人
双目惺忪
一脸倦容
我仿佛看到了你的母亲
一个小学语文教师
穿着碎花裙子
带着一副眼镜
我仿佛看到了你
你没有在家
你在春草萌动的河堤上奔跑

你家窗前有三棵树
一棵枣树
一棵杨树
一棵梧桐
在早春的季节里
刚刚发芽

看到了这些
那两把椅子
已在我的心中枯萎
我沿着来的路
往回奔跑
在回来的路上
我避开了河堤
草青了  树绿了
你安然地盛开


一扇门

一扇门
没有敞开
也没有关闭
一直虚掩着

一间屋子
有人住
却始终没有人

一杯酒
喝了
却始终喝不干净
喝的人似醉非醉

一句话说了
不想再说
却欲言又止


一把刀子

一把不锈钢的刀子
躺在早晨的水盆里
昨晚它杀了一只南瓜
南瓜去锅里熬粥
它身上还带着南瓜的肉

南瓜之所以被杀
是因为我饿了
刀子之所以被我扔进水里
是因为它不生锈


下半年

下半年
忙忙碌碌
没有上半年那么清闲
为养家糊口挣钱

我的天性
不喜欢受人管
于是我辞掉工作
我的文字不能买卖
于是我卖货
做生意没有写文字那么快感
但我既要保持天性
又要保障生活

书读多了
在别人看来
是一种高雅的事情
而对自己而言
有时却是一种病
面对馒头
这种病与别人无关

下半年
生意场上的人
都在忙着拼命挣钱
而我  大白天
却坐在椅子上打盹    


八月

八月
在悄无声息中来了
不像冬天的那场雪
在一个早晨
跟我撞了个满怀

八月
不浓也不淡
最灿烂的花
退到叶子的后面
最丰盛的果子
还没有到来

八月
在荣辱不惊地
守着乡村


死

死
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
是天的

天笑着说
你死一回给我看看
于是
我死了一回
死了一回
回来
又回不去了

天没有什么不好
死也没有什么不坏
不好不坏
不哭不闹
不死不活


十二年

十二年
是一个坎
过去的就过去了
过不去的
即便过去了
还在

十二年
一棵树老了
又长出了一棵新树
周边长了很多草
树一直活着
但却活不过
那些生了又死的草

十二年
房子多了
没了蚂蚁的巢穴
十二年
在我回家的路上
再也找不到那条河流

十二年的一个下午
前六年和后六年
在争相吵架
我坐在椅子上
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