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草木深
数月未归。而故里草木已深
我们像两个陌生人将彼此一再打量
——我知道,她一定在埋怨我的常年冷落
屋前。一颗臭皮橘,一株苦柚
皆少时所栽
如今,臭皮橘已被拦腰砍去
苦柚也从中折断。瘦小的果实像极了我体弱多病的童年
◎亲爱的老屋
老屋早已千疮百孔,身躯越发佝偻
却仍在口齿不清地讲述一个家族的前世今生
沉重的木门转动。悠长的开门声
多像那些悠长的回忆。而我不敢轻易触摸
母亲仙去后的日子,老屋常年空置
堂上,尘土杂落。屋角,蛛网暗结
◎我的百草园
穿过苦谏草覆盖的排水沟
回到少时的百草园
幼时伴我成长的那颗栀子花早已凋残
而母亲生前所植的一行侧柏,已苍翠如盖
竹色青青。八月的微风穿竹而过
它们低头向翠柏致意。又似在迎我归来
蝉声渐远。我知道,很快将有蛐蛐来补缺
我也知道,一定有麻雀与夜蛾在其中筑巢
我少时的百草园
原来早已成为它们的乐园
回首的瞬间,半轮秋月已挂上竹梢头
回乡偶书·其二
◎烈焰荷塘
——“ 结根未得所,愿托华池边。”(李白《古风·碧荷生幽泉》)
烈日下的荷塘已进入枯水期
荷叶一半枯黄,一半犹青
此时,它们俨然移居旱地的异乡客
没有一支荷愿意迎着烈日盛开
没有一只蜻蜓试图窃取菡萏里的暗香
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
这些盛夏的水中仙,早已风光不再
那些明艳的少年时光,也被它们一同轻埋
但我知道,在长夏的尽头
它们还将用半生的心事吐露最后的芬芳
◎有关天圆地方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敕勒歌》)
立于田埂上。在十亿颗稻子的沉睡中
聆听几亩稻田的私语。便可抵达先民的智慧
你会明白,“天圆地方”并非一则谬论
你也会明白,万物如何自由生长
一缕清风掠过耳际。我失去言语,甚至呼吸
天海倒悬。云彩涌动,扬起朵朵浪花
而月之帆便在浪涛中起伏
“海上生明月”。我是明月中一条寻水的鱼
◎摇摇晃晃的故乡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李白《关山月》)
半月已升至半空
那些异界先灵已收下我们的诚心
敬完最后一杯酒,我跨上摩托
在夜风里疾驰
这里的路灯,一生只坚守关于故乡的秘密
却从不指引名利的方向
而名利之路的尽头,远方倒立于万径之中
故乡与远方,其实是一对生死恋人
她们隔着一条曲折的江水
一生相思。一生相忘
车座上摇晃的,不止醉酒的人
还有与远方一样遥远的故乡
——恰如道旁,荒草离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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