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河边弃物，
生活攀上我久未理睬的青枝，
悠荡似乎不爱新奇的嘀咕。
水哗哗流向永不断流，
不去变大一条小河，
将碍眼的灰心稀释。
未来的消逝总还在出现，
十几块瓷片映入眼帘，
在新清澈和新茫然之间。
神秘的惊骇终究要来到
更加广阔的此地：
或许从未有过这样一条小河
在荒野上孕育出
远方早已熄灭的一团火。
把人声一点点唤回。
此刻只有回家，
令这方圆一公里失望的空气
不去朝阳北路上犯罪，
将这哗哗流水拎至半空，
发出小河发不出的呼啸。

2018，3，28

一行点评：

这是一首给寻常物事带来异乎寻常之感的诗作。表面上简洁、明快的语流下面，是诸多潜在、暗涌的语义分岔。人在河边的驻留和观察，本是极平凡的事情，在诗中映入眼帘的物象（“流水”、“瓷片”、“荒野”等等）也并无任何奇异之处。但诗人却能通过句法的力量，发明出对它们的新感知。诗中的句子以简练、直接的短句为主，中间的几个跨行句在结构上也并不复杂。但事实上，每一句都经过了非常细微的处理，在词语的选取、组合和连接方式上暗运匠心。除了“把人声一点点唤回”这种包含奇异的自我指涉方式的句子之外，像“水哗哗流向永不断流，/不去变大一条小河，/将碍眼的灰心稀释”，以及“令这方圆一公里失望的空气/不去朝阳北路上犯罪，/将这哗哗流水拎至半空”这样的句子（这两句在结构上类同，算是一种首尾呼应），显示出诗人对句法的独特认知。这是一种对句子进行微观处理或“微调”的技艺，它既是诗人语言能力的展示，又是诗人意识水平的体现。

不难发现，诗中每个句子都渗透着情绪。除了“灰心”和“失望”这样的普通情绪之外，诗还引入了一种“在新清澈和新茫然之间”的富于张力的情绪，并以“神秘的惊骇”来为之命名。这一特殊的情绪状态所隐含的内心分歧，以及它所形成的推动力，是这首诗的内核所在，也是诗中句法的根基。因此，貌似简洁、透明的句子吸附着复杂难明的情绪因子，而自带一种不可穿透性，使这首诗不需要通过华丽、密集的修辞和比喻，就能营造出诡异的美感。人们常说，诗要“将寻常物事写出陌生的意味”，这首诗便是极好的例证——用诗中的词语来形容，它是在“悠荡”中发出的“新奇的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