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孩子们谈起1975年的贫穷》


贫穷，不光是坏天气
贫穷，让我们在暗黑中
像一只饥饿的红薯，吃掉另一只饥饿的红薯
贫穷，让我们像一条蛇，羞愧地钻进浓密的野草
害怕被人瞧见，被人捉住那恶心的尾巴


《小李庄诈尸案》

 
我想从小李庒的一个鬼影
寻找黑暗里的罪恶
但犯罪没有现场
一个白影子在玩弄反侦破的伎俩
时间和伪证合谋
阴谋顶住了逻辑
尸体，与人一样平行
一个白鬼影，和梦一样的颜色
和我的衬衣一样的颜色
它让我口吃，闭嘴
我在白天里仅能证明的是
是夜
小李庒月黑风高，像乌鸦安然睡去


《天目山传奇》

 
正值惊蛰时节，山中寒湿
群妃捧着一册《玉蒲团》睡去了
天目山中，只剩废王在树顶守夜
至夜半，乌云四合，大雨呼之欲出
他以铁掌猛然抓扑三千里惊雷
打开手心，竟是一只死蚊子
那稀巴烂里，有兰妃的臭血


《晚年陈寅恪》

 
青年时，他看清了学问
中年时，他看清了世道
晚年时，他坐在藤椅，什么也看不见
他看不见陶铸送来的鸡蛋，是红心的
但他分明听见了
鸡蛋被一只碗敲开的声音


《滑雪场》

 
我们降下一场大雪
布置成一个竞技的滑雪场
用厚厚的雪
把我们的坟墓掩盖
我们用新时代的滑雪杆
加速，俯冲
飞过我们昨天谈话的地方


《叛变日记》

 
我们的生活中出现了叛徒
我是一个懦夫
我在一根塑料绳上，帮魔术师晒衣服
我把一个痛苦的声音
换成了一声怪笑。那屏风里的破绽
掩盖了坏人的衣袖


《小神曲》

 
在一只斑鸠的巢里，群山安睡
狮子合上了一天的野外笔记
我死去的亲人，在乔木树冠收起了降落伞
水下的星星，信也只写了一半
歌德的灯熄了，而铁车的牙齿完好无损
在自己的脚印里，他们都累了
在阴暗的湿地里，我还没有睡
我要去照料那堆还在燃烧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