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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名/姓名:安谅AL
加入时间:2019-12-19
诗人简介

安谅,诗人、作家、经济学博士。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发表各类文学作品,著有诗集《青春轨迹》《沙枣花香》《谁能在天空久留》《生命有多少借口》及小说、散文、报告文学、舞台剧等三十余部。曾获萌芽报告文学奖,全国冰心散文奖,《小说选刊》双年奖和最受读者欢迎奖、"一带一路“李杜国际诗歌特别奖等甚多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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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谅2023年诗选


《读蚁》


闲暇的时候,蹲下身子

读蚁,读它们的土腥气

它们的分列,断句,标点和成群的出行

堪比甲骨文古老


小屁孩儿时,身比家狗高

蚂蚁芝麻粒大小

百步,走不出我的手掌

我平生,第一次得意与骄傲


走过了人世间的风雨

再读蚁,头颅不敢抬高

心肉痒痒的

像是它们刚走过的山坡


读弱小,是读一本经书

见微知著,可以读得神神叨叨

总有一些灵魂,比你艰难

也比你执著


以一种毫不起眼的生活

从容不迫,让我知晓

世界是我们的

也是它们的



《深山》


不在深山

长不出一身好的筋骨

静与动

都气定神闲

浮云受到超度

在山间化身轻丝甘露

或者山泉瀑布

断了飞黄腾达的念想

从此流向低处


我一介书生,不求成仙

只想与这山,这水,这树

还有踽踽独行的雅士

促膝长谈

有可能

在岩缝里找个地方

褪去半生世俗



《草长在了书架上》


当我想到自己是一棵草

一棵弱小的草时

我的心便安静了许多

谁不是一棵草呢

草能安身立命

人为何不能呢

后来我的书,一本本

出现在了各处的书架上了

我想我的草长大长高了

已具有草根的气质

与一种叫做生生不息的词

起舞着万缕千丝



《在秋千上》


立足了大半生

走过了千山万水

重坐上池塘前的秋千

久负的重荷夜露一般消隐了

身心飞翔了起来

阳光一脸温柔

草木变得可爱


我在秋千上坐着很久

真想一直晃下去

这样的晃悠

是不是人生的愉悦


远处已有陌生客在观望

目光或许还有一丝妒羡

秋千没有童年的标签

但能找回童真的蹁跹


然而有一阵眼光缭乱

挡不住头晕目昡



《俯仰之间》


我总是仰望天空

和天上的云

她们轻盈,悠闲

看不出有一丝烦恼


她们从何而来

又向何处去

就像我不知自己


她们俯视我了吗?

我在她们目光里

也是一朵陌生的云吗?


俯仰之间,时光匆匆

又换了一拨

新的云和人



《入定一座无人岛》


在宁静或者澎湃的海湾里

入定,做一座无人之岛

这是世间的美好


我想象自己是一座无人岛

被海浪簇拥

被蔚蓝环抱


我会更阳刚

浪水对我的抚慰

对我的捧打

都是对我内心的壮大


我会更温暖

阳光一无遮挡

它的每一缕光里

都有注入我身心的营养


我将飞翔

迎着暴风雨

毫不退却

丛丛的树木是我的翅膀


上天可以作证

我陡峭的身姿

在海的倒影里

是一只巨大的海燕的安详



《有常》


每一天,你心跳,眨眼

和风中树叶的颤动


每一天,你坏死的细胞

和不经意踩灭的卑微的昆虫


每一天,你咽下的五谷

和山坡野地万草的丛生


每一天,你苍茫的心思

和浮云变幻万千的面容


每一天,你与月亮擦肩而过

又与不同的阳光,媾和


每一天,出门的你

都和一些人,初见

也和一些人,见最后一面


天地无常,也有常

每一天,无需圆满的自转

随遇而安



《梅雨季》


阳光,被云雾打劫了。没错

入梅,就是万物也被雨蒙面

有时五花大绑

有时零敲碎打

终日,裹一身湿漉漉的衣裳


风来凑热闹,推波助澜

大江小河,学着大海的坏样

起哄,咆哮,想捞上一票

江南雨

被风吹乱了,梅花的阵脚


极易霉变,储存的美好

连记忆,也品咂不出原来的味道

大地呼吸不畅,亮出的舌苔

潮湿厚重,像沉沉的云

脾气雷爆


蛇虫八脚,借势而来

蛙在青草池塘沸腾

草木疯长,芝麻节节飙升

这个季节,急性子

也是要命的催产婆


想从雨网中

喊出

一缕阳光来

多少窗户,欲闭又启

泪沾面颊


每次出入那段日子

都有一种重生感

那一年,我在母腹里出梅

终于憋不住,双足抢先落地

入世即逆反



《苹果》


长得和地球,一个形状

这里有某种内情,秘不可宣


牛顿以苹果为样本

仅仅披露了地球的万有引力

更深邃的纠结

惟有神可以解开


苹果是长在树上的

所以,我断定宇宙里

也有巨大的树,不只一棵

挂满了地球

人类的眼睛无法看见


如果地球也有棱脊

我的手臂足够长

就可以轻轻把它拎起

如果我的牙齿又足够坚硬

就能品味地球的质细汁多

脆而香甜


每天一早,我都在身体里

补入一只苹果

每天,都有心怀天下的感觉



《回归,烹小鲜》


忘了江山,回做庶人

闭门造美食,依抖音画葫芦,手不抖

食乃天,锅碗瓢盆,油盐酱醋

本是一家,亲密交响


选材,濯洗,切配,焯水

烤,炖,炒,蒸,溜,煎,均学

脑汁,时光,佐料,拿捏搭配

拙作出炉,色香味不赖


腰背疼,指肚有划伤

浑身烟火气

自我料理,调制一味成就感

宅家静心,上上计,乐烹小鲜


咸咸淡淡,辣辛酸甜

皆是人生本味,不妨尝遍



《体温记》


地球温度上升,人的体温

在下降,是天生

想摆脱束缚,自由飞翔


升温,是一把锋利的刀

正一寸一寸地削去

冰山的雪顶


而现代人越发疏远

是不是体温下降

让血愈来愈冷


不过,我的体温

比年轻时低了半度

冷淡了许多身外之物



《长江的支流》


长江的支流,是纷繁的枝条

主干仿佛被她们缠绕

她们有时疯长,鼓荡

奔涌如内心深处的渴望

身形扭曲

不拒体肤的抓伤

更多时候,她们娴静

而且温柔如风

吹生的摇篮和歌谣

在氤氲的水雾中

轻漾出一树的柔肠


她们是长江的千臂观音

在各个地方

都有她们曳动的身影

荒漠的天地

因为她们,而气象万千


如同地球的万有引力

我无计,也无意

去丝毫地摆脱

我甚至愿意埋身于她们之间

让活力漫溢开来


其实,我也是小小的支流

从长江的支流的支流旁逸斜出

抽芽出奔流的欲望



《向长江每一条支流致敬》


从四面八方,千折百回

以万种姿态

追寻一个方向

融入滚滚长江水


那数不清的支流

有说不尽的梦想

要在浪澜汹涌,风云开阖间

惊涛拍岸


汉江,岷江,嘉陵江,黄浦江

还有多少无名的涓涓细流

甚至还有一尾泥鳅之水

沉黙或者喧哗而来


当下奔流涌动的水

多像我年轻时的个性

一往无前

没有什么可惧可畏


如今我已回归成岸边的一只锚

含有充分的盐沙

那流逝的水,不论是欢乐还是忧伤

都是我的泪


千里江水,集聚无数

闪动着的是生命的旗幡

当高歌赞美长江时

请让我向每一条支流致敬

也是向我的昨日致敬



《骨头》


树木,是泥土长出的骨头

身是白的

人世间太浑浊,必须裹上一层绿皮肤


一脉相承,风中的沉默

和挺立的思索,超然逸然

愈原始古老,愈见仙风道骨


铺天盖地,也不行空若天马

或马蹄声声裂帛

高风峻节,立地而支天


花,是骨髓渗出的血

以一种欢悦的方式

向人类招呼


钢筋,混凝土,都是人造的骨头

不会生长,灵性匮乏

唯有生命之树,侠骨与柔情

可以顶梁,天与地的清朗



《毛细血管的弄堂》


在都市,弄堂密布纵横

即便有的过度狭窄,行走惟有侧身

是的,它是无数毛细血管

流淌着凡夫俗子的缤纷

是的,它是烟火气的凝炼

蚯蚓一般的生命活力

总是紧贴着地泥,顽强地生存

我看见,有无节制的欲望

已形成凹凸的硬化,还有淤堵

又发现,岔出的小径犹如支架

搭配得恰如其分

宽敞一些的,还置放着花花草草

孩子们奔跑着

像一条小河,蜿蜒着无声的欢腾

而夜晚的灯光,则魅惑地闪烁

串串珍珠,如众生的心语

呼应这天赐的星空


当这些弄堂都消失之后

我无法想象,都市还有什么路途

能与这味地气相通



《入定》


散发不簪,还不够

得在深山神游

拜楼,拜树,拜巉岩

与云雾,且行且吟,且悟透


再把一山的水,当酒

洗肠灌肚,痛饮一秋

枕鹧鸪声,听高山流水

破琴绝弦,万千红尘损友


然后,入定为树

余生往后,枝叶为笔

书尽山间风流


回归深山,当是时兴之风

我已在曲桥行走



《眼袋》


有泪不轻弹,苦难

都凝聚于囊


半生,就浮起半个地球

托着灵乌,它还算明亮


只到眼睑合上

人世间的修行,重回混沌的圆满


请不要鼓起讥诮的嘴角

它远比钱袋,实诚而金贵


我每天都轻轻触摸

它仿佛还是我的锦囊



《做一朵花,盛开在春天》


做一朵花吧,不用选择

与想这想那的耽想告别

不是哪棵高大苍劲的树

你能举案齐眉

也不是随风袅娜的枝叶

你可以比肩

宇宙之大,并没有一个凡人

随心所欲的惊艳

也没有永远灿烂的空间

在春天走过

如果能化身一朵花

梅花,一马当先

牵出一个繁花似锦的季节

桃花,笑靥纷飞

有一种天使的姿态

杏花朵朵,让天地不失

星星点点的纯洁

或做一朵琼花,锈球的热情

向苦难的人们

传递慈悲的爱

这一短暂的火焰

让四季不再孤寒



《与荷一起挺立》


若不是一生的抵御

经不起细雨微风的拨弄

也匮乏大气如云的境界

向天空呈现的

不会是托盘而出的坦荡

自信已在风雨飘摇中坠落


当与荷并肩站立

就懂得污泥暗流涌动的冲击

足下必有定力,站出自己的身姿

等待接受秋天的检验

纯粹的花,不是为生而生

是质本洁来还洁去的精神存在


某些观荷者

衣着和语言都是时尚光鲜

仿佛他们是天下最干净的

端着架子,指指点点

看不见的浊雨,唾沫一般喷溅

搅拌着世风


我是站在岸上的荷

身处无边的泥淖中

半残的花叶,还留有几分清骨

听隐隐约约的雨滴

敲响我和荷一样

透明的余生



《爬山虎》


有的事物,实在无法揣摩

比如爬山虎

缺腿少胳膊的家伙

完全不接地气

却骑墙,攀檐,成就不俗

身子柔软,形态曼妙

随风婆娑起舞

沾土的小草

直立的灌木丛,高大的乔木

也只能瞠目


瘦筋,身空,而又无骨

多大的本事呀,值得一书


我想知道,它究竟能爬多高

终究明白,只要有墙

它就毫无休止,攀升

在出彩的风中,摇头晃脑



《不能太用力》


我不抽烟

说烟瘾更是侈谈

我抽过烟

双唇咬着烟

就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裹着纸的烟草

它具有尼古丁,丁烷,焦油

以及一氧化碳

把我的喉咙都抽干了


某一天,我用力猛吸了口烟

香烟迅疾断了一截

一段时光也随之燃去

从我嘴里吐出的

是苦涩的烟雾

飘渺而虚幻


仿佛这苦难的人生



《远方的钟声》


无论哪一种色彩

教堂的钟声

都如鸟一般破纸而出

从远处飞来


斑驳陆离的世相里

只有这钟声还是初恋般的回声

像一种冰裂之纹

蜿蜒着甜蜜的痛和清纯


万物各有其境。唯有这钟声

敲碎固有的界限

以触摸不到的电光火石

点燃某颗灵魂


拒绝一切罪的诱惑

在自己思想的国度

静心谛听这执著的声音

善的翅羽,掠过万干浮云


那些疯长的建筑和欲望

都属于人类的败笔

还有多少洁净的空白

可以绘上几笔清梦


有的梦华,来不及芬芳

有的深刻,容不得其解

但只要有钟声的缭绕

碎落的时光,自有绚烂的纷呈


散漫的大街小巷

熙来攘往五颜六色的观客

有多少,还存留着

圣洁的初衷


我不是对某一宗教的说辞

我是说应该有洪亮的事物

穿越画中的纷繁和隐秘

贯入每个人的人生



《替身》


替身有身,籍籍无名,无份

代人受过,受罪,担尽风险

一次性或多次卖身

身体有了寄住的外壳

灵魂必须归隐皮肉


替身让鸡毛飞上天

也让各种人物,站在非风口上

想飞就能飞


替身替人行道

山高水长,寒来暑往

遍尝万般滋味


我的替身,在江湖闯荡

在影剧纵横

在愤世嫉俗中行走

我的正身,一直蜗居书房

静如处子,笑看人生



安谅,本名闵师林,上海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经济学博士。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在省市级以上报刋发表各类文学作品,出版著作三十余本,发表中短篇小说、微型小说约千篇,著有《阳台上的微笑》,《你还有多少童年的朋友》,《安谅微型小说精选》,"明人日记”系列《你是我的原型》六辑及精选本等小说集12部,《逐梦之旅一一安谅散文》《寻找生命的感动》《寻找幸福的感觉》等散文集十部,《谁能在天空久留》《青春轨迹》,《生命有多少借口》,《失眠的江水》等诗歌集七部,另有长篇纪实文学、音乐剧、话剧等作品。获得萌芽报告文学奖、冰心散文奖、中国小说学会年度排行榜,《小说选刊》双年奖等数十种奖项。


《向长江的每一条支流致敬》

向长江每一条支流致敬



从四面八方,千折百回
以万种姿态
追寻一个方向
融入滚滚长江水

那数不清的支流
有说不尽的梦想
要在浪澜汹涌,风云开阖间
惊涛拍岸

汉江,岷江,嘉陵江,黄浦江
还有多少无名的涓涓细流
甚至还有一尾泥鳅之水
沉黙或者喧哗而来

当下奔流涌动的水
多像我年轻时的个性
一往无前
没有什么可惧可畏


如今我已回归成岸边的一只锚
含有充分的盐沙
那流逝的水,不论是欢乐还是忧伤
都是我的泪

千里江水,集聚无数
闪动着的是生命的旗幡
当高歌赞美长江时
请让我向每一条支流致敬
也是向我的昨日致敬

    安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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