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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5

过去的我仍生活

林簪烟

过去的我仍生活在你的梦里
当我在这个世界慢慢醒来
在你的梦里才刚刚睡去
随着我在这个世界日渐衰老
但在你的梦里才正从一个小孩长成一个少女
有时你也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尽管现实与梦境如同被厚厚的玻璃墙隔离
那却是你我梦境边缘的交织
你的梦是你的也一定程度上是我的现实生活
那是从前的我们在另一个世界找到了逝去的彼此
他们有时一起去花园看花
那些花都是人间所没有的
他们仿佛生活在一栋古老的别墅
那是他曾经的家,他带她去参观他们曾生活过的地方
当然并不是她曾真的生活在那里
他只是让她看见他过去的梦想
当我在这个世界慢慢睡去
在你的梦里却刚刚醒来
窗外玫瑰园里开满了红色的玫瑰
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小孩
当我在这个世界正长成一个少女
而你在你的梦里一成不变总是那个风华正茂的男子
你有大把时间去照看我
看着人间的我从生至死
可你知道那是假的
唯有你梦里的我才真实
在你的梦里那个我从不会老去
停留在你梦里的我永远是一个如桃花初绽的可爱女孩
当我在这个世界看惯人心善变世事无常
长大后更不相信童话里的爱情
而你的梦里,在你身边,你的爱我却全都相信
因为爱是你说的
比如你说花儿永远都不会凋谢,月亮永远都不会成玦
你说的话就都会成为真的
当我在这个世界幽幽死去
在你的梦里我们正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是婚礼上那丝缕忧伤的由来
在那个世界没有死亡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离
当我在这个世界沉沉睡去
在你的梦里却渐渐苏醒
然后我将和你一直生活在你的梦里
清晨,我们一起来到那世我们错过的湖
去看那时我们错过的丁香烂漫
我们会恍悟尘世的寐影原只是一个考验
所谓的梦境才是我们存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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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5

采艾记

安皋闲人

五月,从邙山到黄河。眼前,从一道水到又一道水。
止步于对看的沉默中,我的呼吸在一个节日里回雪流风。
这是楚地北方的流水,这是由西向东的流去,这是以菖蒲作宝剑以艾枝作鞭子以蒜头作锤子的流动。
刺穿过,抽打过,敲击过。
形而上仍在端午之上。形而下仍在浑浊遮蔽阴暗,斑斓涂抹腥臭。
河畔浩远。芳蕙三步之内,当有;薋菉葹无处不在,必真。屈子若行吟,行吟若在此,在此若相遇,植物学和灵修术哪一个应该先请教借问?
苍茫。无可凭依。一千里的隔膜后,绵延着两千年的幽冥呢。

而尘埃,所有的。九歌后沉降,九章后逸飞。
“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那双“虽体解吾犹未变兮”的眼睛,天问高悬。大地上的事情,两千年后的丛生,他看得见还是我们看得清?
为何求索依然铮铮作响?——从流水到水流,从端午到清明。

临水招魂。一回,一回,又一回。
以离骚的高度和悠长,能否,再回响一遍那踩痛人心的行走并歌吟?
屈子不回身。屈子只以背影的行走向流水,
一步一深入,一步一恒心。
曾经干净的氤氲,曾经祥瑞的澄澈,曾经纯粹的透明。幻象还是传说,曾经还是未曾?

而繁杂早已堆积,扰乱早已重叠,积秽触目看见,尘嚣盖住信美。世界早已改换门庭。
谁的梦牵魂绕,在推移的时光里,愈近愈虚幻,愈轻飘愈沉重。
苍茫的世相里, 隐约又明朗,漂浮又笃定,那是你的第几重真性?
攥紧干净和清白,这仅有的残剩,屈子,你的哭泣在哪一片土地上还能找到和声?
“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修习一段清白和修亘一节干净,害了天下还是害了自身?而天下早已,在一个端午中,念你的名和诗,走自己的路和心,节节为庆。

大河。长堤。东西南北,迢遥仿佛依然接通求索,每一种:
采薇之径,怀金之梯,圣泉之期。
没有人。流水岸,滋兰地,树蕙苑。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屈子,流水和群芳留着,给懂得它们的你。
且采一束河州的苦艾,携以归。
我有我的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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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3

海池的童年

子溪

一片海子像落下的一片蓝天
一条小路像巴爷的一串缰绳
一条河像姐姐混浊的眼泪
一个集市像母亲渴望的眼神
一棵榆树像我胸前的红领巾
一场电影里我们都是小兵张嘎
一个夜晚我们把星星烤成了洋芋蛋
一棵苹果就让我们记住了一生的秋天
一个夏天我们把羊群追赶成了一朵云
我们把山梁捏成泥巴的响炮
我们把柳枝折成太阳的胡须
我们把向日葵的籽粒咬成课堂上的单词
我们把手推车推成诸葛亮的木牛流马
我们把梯田走成了通向山外的台阶
整个童年,我们就在海池的川道里猫儿草
一样摇曳,春天里开花,冬天里落雪
多年以后,我们摸一摸花白的胡须
那些桃花们,梨花们,苹果花们拥挤在一起
就像我们看大戏时,一个个苍老的面容
山风吹来海水的味道,吹来生活的味道
我在田野里小坐的时候,它就慢慢融化在一首苦涩的诗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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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4

热带断片

张伟栋

你在失去雪的词语
爱,是离弦之箭
射向每一个破冰的方向

阳台,为金刚鹦鹉的明亮叫声煅烧
遮盖你的每一片树叶都经过妄想之手

向下看,坠毁的银河
你应该默念一个词一千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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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3

锄玉米的母亲

东娃

骄阳似火。母亲荷锄。村外自留地里
腿弯高的玉米苗,横看竖看,都像自个儿一家人
地头上这棵,胳膊腿又粗又壮。像杠子。是当家的
日日夜夜忙着生产队里的工作
紧挨着的那棵,身材清清秀秀的,像修竹。算自个儿吧
往里走点。一并排站着五个儿女
那个排头兵,粗胳膊粗腿,是个抓地虎。仿他爹。将来
将来必定是个侍奉庄稼的行家里手
排行老二的这棵,青枝绿叶,水水嫩嫩的。是闺女
走路一溜风似的。人勤嘴快,有点不仿自己!
这一棵,细细弱弱,少言寡语的。成天价老捧着本书啃
没准,将来会金榜题名
这小子,有耐心,能吃苦,有毅力。能争气。像自己!
再看这棵。远远地单独站着。是爱吃独食,调皮捣蛋的的小四。成天价惹事生非的。没叫人省过一天心
这小四,究竟仿谁呢?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原来,是闺女带着小五找来了。她连走带跑地赶过来
笑盈盈的,顺手递过去一根嫩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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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3

关于虚构

李克

开始,你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看着它,像乱草中的一棵云杉
你在弯曲的河岸上
卡着腰,仿佛一位沉思已久的哲人

它给你想象的后座施加了推力
你思维变化节奏
刨子一样切削掉多余的枝干
你为这世界的丰盈而感叹

你从不打听背后的故事
仿佛它就是你自己
说出它需要一种强动力
从掉落的叶子到浑朴的枝干

虚构是你的锯子
你在密林的深处展开冒险
你在行云流逝的地方做注:
生活并不总是这样

你的悔恨将被风放大
徘徊在林子的边界
一棵清晰的杉树也许
会远远高于整个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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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3

五月的麦田

花无语


麦子该饱满了   针一样的芒刺向天空
天空垂下哭泣的幕布
 
忽略这场雨的不合时宜
她伸出衣袖   小手清瘦    攥紧一粒麦子
忍着不下于十次了  总要生出一对小翅膀
煽动五月的克制    
送青桃  送枇杷  送酸杏
送一个逆行的丑丫头 
 
反复用水在眼睛里写字
写下雨的天
写有病的人
写梁上衰老的燕子丢了一只
她要用假面人与我对话    时至今日
我仍无法模拟与之相见的场景

我陷她于妖  也爱她内心的风暴
把暮色当锦年  无意于小满和大满
只把暗影倒在麦田中
 
等黄昏降临    神色庄重的黑夜
会不会怀抱一朵烛花
替她    替所有心怀善意的人
重新长出好看的面孔

 2017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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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2

父亲的履历表

梧枝



                鬼子来了  
                父亲从南昌流亡到枫港
                盖新房   娶当地媳妇   饭铺开张
                灶未烧热   酒未烫暖
                饭铺就被一把火焚毁
                又是日本佬造的孽


                以爷爷名号篆刻的牌匾       
                “ 万谦泰饭铺 " 重现街头
                父亲像阿里巴巴走近藏宝山洞
                正想喊一声芝麻开门
                解放了    公私合营了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
                父亲端起了大集体饭碗


                天生骡子骨头
                不干活就不舒坦
                父亲整天围绕着厨房打转
                炒的田螺活色生香  
                做的水酒汤圆糯而不腻
                饭店经理大会小会不吝啬表扬
                号召同志们以老万为楷模
                他独坐办公室无所事事
                灼灼桃花眼从《人民日报》
                乜斜到漂亮女食客胸上


                平生只打过一次架
                那是屠夫欺负外乡人
                父亲一拳把他打个满地找牙
                从此地痞领教了父亲的拳威
                不知杀牛的见未见过
                父亲双手举起舂米的石臼
                犹如举起木质水瓢


                听母亲唧唧歪歪
                父亲年轻时被狐狸精缠过
                做儿女的打死都不相信
                从不与女性搭讪的闷嘴葫芦
                怎么会搭上个水蛇腰情人
                定是醋坛子里倒出来的绯闻


                难得到老家探亲
                顺道看城里儿子
                看过儿子设计的园林
                父亲叹气    净栽些花花草草
                不如种青菜萝卜实惠
                还上报纸上电视市长颁奖
                老子赚钱赚名声
                靠的是力气与卖力
                不信    去问你娘


                墓碑  人生最后一张履历表
                隶书鎏金着盖棺定论
                “ 豫章赤子   陸和流芳 “
                年年清明儿率子孙在父亲坟前
                列队成一阕汉朝古风
                不用平仄放飞思念

                                         2017 . 5 .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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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2

愿有一盏早起的

北在北城

愿有一盏早起的路灯
继续照耀尘世
照耀他们
草木的内心,简朴的生活,以及
逐渐矮下去的晚年
有一次,我看见一个环卫老人
扫完马路
天亮了,坐在路北面,吃自带的早餐
手皴裂黝黑
馒头那么白
白得有些刺眼
风吹送着来往的行人
我眼前沉默着
冬日的一片白色
你低到尘埃里,开出橘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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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3

生命

袁恬

我从不摆插鲜花,
我无法忍受那种残忍:
买花,换花,
听到它微弱的呼吸,
空气中弥散着细小的绝望。
但我也不喜欢假花,
因它不能反复地死。

窗前的栀子,花苞像鼓胀的心脏。
我倒希望它永不开花,
这样我就可以用一生去期待,
它将目睹我失恋,成长,生育,生病,
在土壤里变得寂静,

而我相信它的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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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2

苹果树下

任浩

一棵树承受的多少箭镞、秋水、雷声,
没有你想象的沉重,也不会驾熟就轻

阳光遗漏的地方,总有一些荒谬之后的复壮

诚实的顽疾,有违智者如水的定论
扫雷者亟需清洁工的虔诚,囊括
与决绝,背负世人不可承受的现实辎重

隐遁的雷声 趋以拨响沉沦的希冀
逝者真或如斯,只有流水可以打捞光景

渔人。在苹果树下,翻卷着艳丽与阴暗之网
拖行着流星长尾的一声蝉鸣,以落地苹果地凛然,奔赴一场茫然的城郭

情景剧在桥头,注定上演着未来断桥的章节
因为幻想总附着、点缀在瓦解邂逅的执着泡影

以水参证的褒奖,在雕刻
永恒之前,结论正
觊觎着一场角力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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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1

潮湿的炊烟是雨

阿剑

母亲,你的情怀
就是春天的阳光,实实在在的

一粒一粒的种子一样,砸进大地深处
像我小时候制作冰车时,把一枚钉子

钉进了一块,厚厚的木板
母亲,对于春天的选择

我选择牛羊的叫声,袅袅的炊烟
是地埂上的青草,像你的青丝
日夜在我的梦中,缭绕,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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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2

路过河湾的一片

孤山云

去年冬天死亡的,今天重新出生
一只蜜蜂匆匆赶来
问询一朵刚开的油菜花
是不是去年给它蜂蜜最多的那一朵
整整一个冬天,它都在梦里找寻那一个人
它的家坐落在不远处的树林里
房屋越来越拥挤了
一个戴面具的人,正试图劝一些蜜蜂另立门户
蜻蜓点水,是不会起作用的
春天的溪流深不可测
水边开花之树决定把桂冠授予
第一条出来吐泡泡的鲤鱼
我又听到了,大地上发出的那么多细微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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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7

白蔷薇(外五首

北方雪狐

白蔷薇

默念着白蔷薇
白蔷薇果真就开了
它层层的绿叶遮住黝黑的铁栅栏
朵朵的白,在风里摇出念想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只是你不说出来
我也不说,我们彼此凝望着
直至夜晚来临,我眼里埋下了
滚动的雷声,还有深渊里乌鸦的黑
我们还是互不言语,我们用救赎
重复着彼此脆弱的一生。有时
我们迎风零落,有时在嘀嗒的
雨迹中,穷尽命定里的白


在山中

被深深地寂静洇染,窸窸窣窣的
是幼小的兽在灌木丛间穿梭
蝴蝶,蜜蜂,飞虫,蚂蚁,各行其中
偶尔有不知名的山鸟,在不远的林子里
传来几声鸣叫,像老朋友会心的邀约
这是五月的西山,如果没有风来
还有什么能够表达此刻生命的喜悦与安稳
茂密的树叶间撒下烁耀的光斑
青石上的苔藓比时间的掌纹更加神秘
带着一生的所遇被这自然的恩赐洗濯
体内忽生出柔软的青草,和细碎的野花
它们妩媚,动情,紧紧依偎着初夏的
小溪,在这阒寂的五月的山中


一群野鸽子的早晨

醒来的梦里搁置下鸟鸣的熹微
一杯橙汁和一杯牛奶在互致问候
饥饿的肠胃和聊赖的心绪混搭不清
不知何时,窗外草皮上
聚集了一群来历不明的野鸽子
这俗世的偶遇,这了无牵绊的自由
这是被神迹修葺过的时光
我禁不住推开虚掩的窗子
刹那间,机警的鸽群
噗噗愣愣地飞走了
草尖上空留下咕咕咕的叫声
在闪亮、滚动


我不确定到底丢失了什么

始终不确定我丢失了哪些东西
譬如这五月的夜幕下
有人操琴,有人弄月,还有人摇晃一页扁舟
我是谁,干着些什么?
我不确定这世界是我来过的
这世界的一部分会是我的
纵使被这三钱琴声二两月色俘虏
纵使蚱蜢小舟上有我前世唱歌的姻缘
我还是不敢相信
它们在我虚妄的身体里穿梭滑行
色相俱空,呃,色相俱空
它们把人间过得如此风生水起
而我,相对于生活
我只是命运失重时虚构的一抹底色


这尘世上还有什么需要我耗尽气力

我说我困了,雨水循着雷声和闪电
落了下来 ,廊檐放弃抵抗
树叶花朵从溃败的炎热里打起精神
魂不守舍的风从地底下挤出
我说我倦了,想和这个世界
再见那么一小会儿
而夜行火车还在吭哧吭哧地奔跑
它空洞的灯柱开阖无尽的茫然
之外,没有谁及时醒来,大地上的
王座腐朽,更多的人于坼裂中安享锦绣
但我的确困了倦了,地球的另一面
星星溅落下了腥红色的眼泪
冰山挟着鳄鱼游走,象群每踩踏一步
都有生灵涂炭,寄居在此岸彼岸的人
像野草等不到秋天的篝火,像春风里葬下的良知
需要我耗尽气力,用倦怠与毁灭与之刎颈


红蔷薇

从什么时候,走下宣纸的红蔷薇,挤满了院子的木栅栏
或许她们是趁着夜半,才蹑手蹑脚,成群结伙,悄悄爬上枝头的
诗经里的那些香气,魏晋南北朝的那些春风
只一夜,就喧闹了小院的清晨
 
多么值得庆幸,花的生命其实可以超越时空,也可以
在意念里荡漾着。红蔷薇,骑风,啜露,穿移多个朝代也未可知
月光依旧古老,纵横的驿路,有小河流水牵绊,有仆人
忠良的美德侍从,有茅舍可供打尖,鸡鸣时再打马赶路也不迟
 
而雨打芭蕉则是另一种境界,淅淅沥沥的歌,歇,也是不歇
面对雨水,矜持的红蔷薇,你一退再退
纵若罗衫除尽,也不过是人世虚妄的悲哀,每一朵花瓣的零落
都是你终于忍不住的泪,滚入草泥,落尽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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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6

一只鸟是这样出

杨车谷

鸟回到地下,我们取了一些碎片
掩盖森林、气候的裂缝,掩盖阳光道和独木桥之间的倾斜
一些龟甲、兽骨已尘封了一只鸟的春天
她的头骨无法修补漏了雨雪的群山
她用身上的丝绸,重给人间一丁点暖意

在通往兵马俑速度的侧面,
一只鸟的深层安静被我们窃取
我们拍打她的头,逼出乐声
要她连根拔出瓷器上的野史
甚至要拍卖她的身世,葬身的窟窿
太阳从砖瓦上冒出火苗,一只陈旧的鸟
像刚出土就面临一场更大的掏空
比生前被吃肉喝汤多一些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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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6

爱情十四行征文

平凡人

婚后三十年,手指上才有了戒指
但他们从来都不会说起他们的爱情已经存活了三十年

只是纯属偶然的被命运挑中
他们深知一些事物并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曾经有过的懵懂的梦境还末及怅然
就确定了我们兄妹的姓氏和籍贯

他们只会对土地和粮食徒生敬畏之心
她在油灯下把细碎的温暖纳入鞋底
他弓弯的身影比一株稗草的影子还低

即使在春天,我也无法阻止内心的恐慌
正如我无法阻止万物的葱茏,他们的老去
他们把一生都末曾提及的爱情深埋在一个村庄
一座有竹篱围成的院子
上面时常有一些无名的花朵,在白天黑夜里无声无息的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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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6

陈振波诗歌十首

陈振波

陈振波诗歌十首



目录
1、海浪之诗
2、我还是不大习惯回忆喝咖啡的感觉
3、卡夫卡推开门,菲莉斯已经离去
4、一路黄昏
5、梦里的鱼
6、木棉塘
7、梦中一直在下雨
8、杜甫在夜里醒着
9、伯父的真实
10、她









海浪之诗

海浪挟裹神秘的恐怖
群牛冲撞般蛮横
无可规避地,迎面而来
命运那不可知的轨迹
轧过。漩涡拖我下沉
我今将近而立,尚不知天命
和大势所趋。对这个世界
充满疑惑
年岁不吾与
我时常想象自己
像一匹受伤的狼,在巉岩之上
就着月色,忧郁,长嚎
历史不会听见
转眼我便老去,归于尘土
我从未想起过
普希金。时至今日,我已习惯
做一个平凡的人
耽于平凡的爱恨
和生死





我还是不大习惯回忆喝咖啡的感觉

我还是不是很喜欢喝咖啡的感觉
当你给我一杯,我只是没有拒绝地端在手上
那时是在机场,我们准备迎接一些素未谋面的客人
更多的时候,我们坐在大厅,无聊地,看着显示屏上飞机到达的时刻变动
很多人进进出出,也只是生命中毫不相干的一个照面
然后消失在门外的黑夜里。这些人之中,是否有我的祖父
他化身为另一个人,徒劳地在远处,看我一眼,然后坐上一辆黑色的车
开向不可知的地方?多年以前,我第一次喝咖啡
那是年三十晚上,之后失眠,第二天晚起。那是祖母去世不久
祖父那暴躁的脾气,他内心的傲慢,以及失望
对于他的两个儿子,他从未想过要依靠谁。他独自生活。大年初一,他一个人
等我吃开年饭。我在睡觉。那应该是祖父晚年最孤独的一天
我当时没有在意。他终究离去,没有做到不带一点遗憾
临死前还要承受病痛的煎熬,半夜呻吟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每天给他吃一种叫硫酸吗啡片的强效镇痛药
但仍旧于事无补,他在痛苦中离去
他也只是我生命中那些终将离去的人
他抱过我,在医院,在深夜,而我因病中的疼痛痛哭
他曾赌咒要干掉医生,如果他们无法把我治好
他总是太鲁莽,多年以后,我总觉得,他头脑太过简单,太过暴露
他应该理解不了,我这些年的固执己见
痛苦而隐忍的坚持。他的温柔在晚年,但与我无关
我习惯求学在外。我只是见过他悲叹自己就要死去
他还想继续活着,舍不得把龙眼树,和拖拉机,分出去
他到底也只是我生命中那些终将离去的人
就像在接机大厅里,很多人下了飞机,匆匆钻进一个黑色的车厢
一直以来,我都不是太愿意回忆,喝咖啡的那个夜晚
祖父等我吃饭的那个早上,他晚年的孤单和凄凉
与咖啡的温暖,形成强烈的反差





卡夫卡推开门,菲莉斯已经离去

昨夜的床还留有体温但被褥折叠整齐
衣物折叠整齐,拖鞋整齐
你为她买的红枣她没有吃完
没有带走。巧克力在袋子里,葡萄干
也在袋子里,并且挂在墙上。酸奶也没有喝完
桌面上的书,还有手稿
不经意地散落,构成房间的布局
以为她会吃了早餐再走,你特意留了鸡蛋
以为她会留下一封信笺,你特意放了一支笔
以便细数往昔,或者倾吐怨恨
以为她会重新拾起温情
但如此猛烈而绝望的争吵与分歧之后
又会留下什么以供彼此怀念

卡夫卡突然觉得内心空落
他累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自己小说里的甲虫
他躺在床上,很安静,也很快进入了睡眠
梦中的卡夫卡走近一把伞
拨开伞显露被遮挡的背包
那是菲莉斯的全部行当
她的衣服还在,洗漱的牙刷
还在。那么,菲莉斯呢?
菲莉斯躲起来了吗?在一个角落偷偷哭泣
卡夫卡急切地从床上爬起
他闻到满屋子散发着黄昏的独特气味
他没找到梦中的伞





一路黄昏

昨天还没意识到
黄昏会迎面而来
命运会迎面而来
你,会迎面而来
而我,终将离去
终将远离曾经的
房子,路,雨水
以及飙车的感觉





梦里的鱼

木棉塘即将抽干
如此众多的鱼类在最后的浑浊里探头冒泡
记忆里的鲶鱼生命旺盛
其次是塘角鱼。扒开塘泥,还有黄鳝和泥鳅
但此刻的梦中,多的是草鱼,墨鱼,非洲鲫
还有大头鲈。它们好活跃啊。死亡的气息
越来越浓。这是最后的挣扎,最后的
喘息?童年的我全然不懂
我把裤脚卷得老高,如此渴望一条鱼
渴望很多条鱼,大鱼,跳进童年的水桶
如果它们翻身,它们只能仰着呼吸
那是它们的艰难时刻,嘴对嘴吹气
可以延长它们的寿命,但他们终将死去
我不喜欢死鱼,我的童年有过太多死鱼的腐臭
他们就这么游啊游啊,游不出池塘
我端着脸盆干着急。泥塘陷过我童年卷起的裤脚
梦中的抽水机仍旧响个不停





木棉塘

木棉塘已经不存在了
它所在的位置现在是围墙和商品房小区
人造的溪流、树木,和花草
木棉塘属于童年,那里放养吃草的
田螺,还有水蛇。沿塘堤是坡地
龙眼树、石榴、棘竹,君子般周而不比地生长
人们喜欢利用塘泥,那是天然的肥料
种植空心菜、莴苣、火筒菜
香菜和葱。人民公社式的抽水机
会在合适的季节,应和青蛙的呱呱
和虫子的唧唧,有节奏的响起
但木棉塘属于记忆深处
那些树被砍掉,丘陵被推倒
整个木棉塘被填平的夜晚我求学在外
我渐渐懂得木棉塘已经不存在了
那是在它已经消失了很久之后





梦中一直在下雨

梦中一直在


梦中的雨水
穿越瓦缝间的空隙
滴落
梦中的少年
拿一只锡桶
一只褪色的红茶花脸盆
一只口盅
几只碗
分别接下雨水
但器皿太少
雨水太多
雨水就这样在空地上
滴出一个个小螺洞
梦中的少年觉得疲乏
觉得冷
他爬到床上
蚊帐湿了
水顺势滴在被子一角
梦中的少年
蜷缩在另一角
梦中的少年是等待中的
少年。等待度过一个饥饿的下午
等待母亲从外婆家回来
等待雨停
等待长大
但还没有人推开房间的门





杜甫在夜里醒着

杜甫醒着在悠远的夜里
他坐在竹篾椅子上,风从窗外吹进来
带着茫茫黑夜的气息。推开窗户
远山连缀成一个粗糙的轮廓
稀疏还有灯火,这让他心生感慨
谈不上良多。毕竟也只是还有人和他一样
没有睡去而已。难道有规定
说晚上一定要睡觉?他的夜生活
单调无聊。但一天的沉睡之后,夜间格外清醒
隔开一座山,或者两座。战火不是火
战火没有在午夜燃烧,战火在积聚
杜甫先生一想到战火,就觉得胸闷
这些天,他有轻微的咳嗽,失眠,心悸
他一直坐着,并不是等待天亮
这一夜和以前的夜并无两样
杜甫在辗转的途中,颠沛流离的日子啊
很难说他有足够的自信把时代抱在怀中
并且哄之入睡。他只是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
时代于他,是一种疏离,一种障碍,如同
眼前的群山。他无法走到那边,平息欲望
平息历史的狂躁症。杜甫感到生活艰难
他很清楚,破茅屋在一天天增加





伯父的真实

伯父我终于见到了你提到的小区
它复古的琉璃,假山,人工流动的水,还有雾
柏油路,以及鲜绿的草地
都无愧于你自豪的口吻
它的某些部分由你建成
把砖砌成墙,而这些建筑的实体墙
并不太多。多的是开阔的窗户,和开阔的防盗网
你开动搅拌机,倒出混凝土。你刮腻子
涂墙。贴大块的瓷砖。耐磨的地板
光滑而规则。而你,你只是个临时工
没有五险一金,却无所不能地在工地劳作
最后老板还少算了你的工程量
那也是不少的一笔钱呐你说
但这都无碍于你自豪。漂亮的楼盘
销售额遥遥领先。因此,你才会特意嘱咐我
要我看看你亲自参与的杰作。伯父
你就在家好好养你被钢筋穿透的小腿吧
这里请了足够优秀的物管,和保安
这个小区,你是再也进不去的了







她年轻
生活的诸多细节
在微信有图为证
花椰菜,西芹,豌豆尖
风吹乱的校道
微暗的光
冒雨的音乐会
以及音乐会后的感冒
她不爱吃药
不打针哪怕发烧
说不出话
她经常提及人生的绝望
似乎谈论绝望
是她的职业
让人想到童年的阴影
心灵创伤
或者潜意识,等等
我们都读过多动症患者萨特
的存在主义
但无法交流
我也不能设下骗局
轻言拯救
因为一些阴雨连绵
的坏天气。一些
破碎,和一些过时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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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5

送信的人走了

品心上秋


樱花凋敝。蝴蝶仍在枝间徘徊
花香似有还无,仿佛细若游丝地叹息。
风在身后奔涌,加深了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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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5

遥远的亮处,是

倪亷儒



母亲,不光是大地,是河流
是发源地,是血和肉构筑的小屋
总是无代价的忙碌
换来的埋怨,还是义无返顾
如今,她走了
很久,总也走不出那个低亷的呵护
低亷的呵护,从此收藏升值
慈详而明亮的光
照亮了我前行的路
不觉中我成了那亮丽的一束
眼中,她不光是风景
还有阴影,一座大山在时光中平衡
那遥远的亮处,是看不见的背影
儿女用一生去走,也
走不出树起的那尊碑文
那道风景,总是在最柔软的地方
在白天,在黑夜留守
在一条路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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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4

丢失在家乡的秘

清颍河

一到初夏,我就回想起
家乡宁静的早晨,回想起家乡蚂蚁的触角
触角里饱含着我童年的眼神。一池碧荷
怀里揣着涟漪,没有
蜻蜓逢场作戏。只有青蛙的求救声
在我窄小的手心里,轻轻颤动

我不喜欢,现在隔夜的烟蒂和茶水
它们,熏染了我思恋家乡的情感
染绿了家乡黄鹂的翅膀,让我分辨不清
老屋的方向。我只想
拉近童年的手臂和知了之间的距离
再用一壶家乡的老酒,浇醒
我童年戏弄流水的痕迹

我很想再回到家乡的池塘边,
与一棵棵怪怪的老树对视,老树的视线
能穿透我思恋家乡的内心。再
品一品,摇摆的鸭子,如何跑来
用红掌摘走,我挂在树杈上的乳名
和我丢失在家乡的许多秘密

初稿于 2015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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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4

母亲,南方的菜

小海

一条河流缓缓地流过
从我的全世界
 
盛夏,南方的农场是安静的
河流旁为菜园除草辛勤的母亲是安静的
沙地上冒出的白萝卜也是安静的
 
我相信这片土地
我相信它也重生了一次又一次
 
当胡萝卜、番茄、芹菜、苦麻、四季豆
胡椒、木瓜、矮瓜、木薯...
都纷纷出自星空下萤火虫点亮的这一片土壤上
你就会知道,她和土壤是一样的深邃和博大
 
我看见过母亲在日落时分停在河流旁淘洗蔬菜
她的安静,我想了很多年
或许,是为了再次把那些从蔬菜上淘落出的沙粒
都默默地又归于她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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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3

替我保管孤独的

风子

十年前,母亲下葬;五十年前,我出生
下葬与出生是乘车之下车与上车
我和母亲坐一趟车的四十年里,对于漫长的人世
不过是瞬间。我早上车,或者母亲晚下车,只是我的假设
列车不会停留,我也终将下车,人生苦旅中
孤独是一个巨大的行囊,母亲守我多久,她替我保管了它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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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4

朴素的母亲一辈

凤池


  一、薅苗

  蹲在地头像起跑
  一排矮小禾苗向季节深处出发
  母亲手拿薅锄翻动季节
  偏心的母亲把矮小瘦弱交给岁月
  只剩下一根独苗精心喂养

  二、浇麦子

  开春浇麦子喝饱了好返青
  母亲和队长妻子一起浇麦子
  她在地头扒畦口母亲在泵房把管子
  清凌凌的井水喷到畦口里
  她扒一个口母亲灌一畦
  天亮前整个麦田全灌了浆
  队长妻子扛锹柳梢摇摆田埂上
  脚一滑溜到麦田湿了鞋湿了裤
  母亲说:是不是水太猛泚湿了衣裳

  三、拔麦子

  麦子打滚黄金
  母亲用双手试试黄金重量
  每人一条金带子拔下来缠腰上
  猫腰用力拔馋的手掌又疼又痒
  麦芒扫脸撩起女人垂下的衣裳
  捆扎的麦子站在地里
  躺在麦垄上刮过一缕风
  好像闻到一股馒头香

  四、剥玉米

  地里庄稼收拾干净汗水喜悦堆在麦场
  晚饭后人们到场上剥玉米
  玉米的衣服一层白一层小一层透亮
  母亲把饱满圆润的玉米揣怀里
  队长问:你在干什么
  母亲说喜欢玉米身上的花线衣裳

  五、刨花生

  青春走失的花生秧
  用尽最后一口气把几叶枯黄举起
  童话里的摇钱树一直守候金秋
  田间一道光环在大镐上闪烁
  土地深处的孕育走出沙土世界
  一粒粒沉甸像胎盘裹着婴儿粉红
  娇嫩肌肤诱惑嘴唇
  花生一家紧紧拽着花生秧的衣襟
  像没有剪开脐带连着母体

  六、刨白薯

  绿色的白薯秧四处扩张
  爬到生命尽头被几把锋利镰刀送回老家
  土里玩迷藏的白薯顶破了地皮
  许多红脸蛋探出头来
  母亲掀开土地外衣
  一群光着腚的孩子坐在田间地头
  2017—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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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3

难以忘怀的故土

刀禾

 
       土地上有庄稼,有无比自由的风
       粮食和思想,都是他们的需要
       从生起第一堆篝火开始,男人和女人
       献出各自光亮的身体
       双手飞快,她们燃烧爱情
       用自己骨骸添柴,哔哔啵啵的时光里
       缓慢而呆滞的被濡养的化石
       起于尘埃最深处,坡脚前行
       向乡村问好吧,那坚韧脚板无与伦比
       向乡村问好吧,这落寞夹带忧伤的安宁
       一个供野兽争斗淫乐而茂密无边的荒原
       一个垒起又被毁掉的城池的边缘
       一个冷却许久的石桥和宅院
       现如今成了你我情到深处的窒息
       这片与春雨雨缠绵悱恻的大地
       这些沉默的简单淳朴的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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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3

母亲的菜园子

金鑫




母亲的菜园子对我是一种诱惑
走进去就如同走入了蔬菜的王国
嫁接的黄爪与豆角
就是对勤劳的馈赠
仰首的向日葵面呈微笑
像是园中燃烧的火焰
在低矮处招摇的辣椒与西红柿
正努力把自已变红
它们不知道世界上有苦有悲悯
而母亲是菜园中的主角
粗糙的手没有抚平岁月的皱纹
头发却接受了雪白的风霜
外面的世界有那么多鲜花争艳
年老的母亲看到我们都长大成人
她把一腔柔情倾注在菜园子之中
我敢说园中所有的丰收硕果
都留有母亲操劳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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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2

自然山村里熟悉

孙淮田



《土蚂蚱》

土蚂蚱土色 
比小拇指细小 

小到童年的
土路埂上,低低地飞

小到一根细草  
都穿一串绿色梦想

小到山村的娃儿张开手臂
喊山的声音,成为了另一种飞翔
 
小到如今我捉不住它了 ,小小的故乡
小小的一粒土 


《石缝里生存的蝎子》

习惯了人迹罕至 
习惯了终年不见阳光 
习惯了树荫下散乱的石头 
习惯了低处的昏暗、夹缝里出没 

贫瘠荒芜之处,茅屋里的一只蝎子 
重压后的扁扁身子,明显地受到了惊扰 
上翘的尾刺,自然是一种本能防卫
更是一种攻击

有时,被蝎子蛰也是一种幸运 
来自阴暗、不见阳光的疼痛 
足以让一个人铭心刻骨
入魂入灵


《蛇》

草丛里的草民
比草低,摆脱不了
乱石堆里,盘踞、幽动

一条蛇潜伏了多久 
才能圈住,并缠绕一只朗读的青蛙 
或一只只青蛙的戏闹  
 
池塘边露天的教室,墙壁斑驳的“天天向上”
残破的石头桌椅还在  
早已落满灰尘 

一阵大雁掠过天际
一列火车载着山区的娃儿离乡
蜿蜒远行
 
柔软的火车,到哪儿 
一条蛇就到哪儿


《抒情的蝈蝈》

荆棘丛中 
或坡上豆地里 

蝈蝈,俗名叫油子 
纯粹的自然里,绿色的抒情歌手 

它天赖的歌唱  
打开了蔷微、大豆 
打开了辽阔的蓝天,二三个农人孤独的劳作 

但一条高速公路,已把连绵的大山掏空 
把乡风乡俗的藤蔓,荆棘丛和绿油油豆地
名正言顺地开发掉了  

渺小的灵魂更加渺小
昨天我在大街,蝈蝈的路边卖艺,一下子
撕开了我的麻木  

是的,一小孩儿拎着小笼子 
就像拎着经营蝈蝈的个体老板,从前鋤地的 
农夫,我的一个亲戚 
一个内心深処的隐痛


《槐树叶上的毛虫子》

七月的山坡,晌午  
太阳,一块烧红的铁 

满槐树的叶子 ,一块绿荫
散发着清凉的槐香

神都休息去了
我丢下锄头,靠进香气里

而小毛虫子就潜伏在槐树叶的背面
其实,它是红铁溅飞的绿火星  

它悄然落下
落到我手背上,一道红印
钻心的痛,直达
骨髓 

直至今天  
我还感到火辣辣的,感到体内有一条毛虫子 
在爬


《灯光下的蝼蚼》
 
从砖缝里向上爬,翻几个跟头,反复掉下去几次
逾越了一块,巴掌大的地砖   
 
走来走去的人或行进的车轮,不会注意地砖下 
它太小了,小到被碾碎,也不易被觉察 
 
光亮诱惑着黑暗里的生物
炫目的灯光和音响,水泥地冰凉、坚硬,无边无际 
 
一只蝼蚼用柔软的身子,坚韧的生命力 
爬过一个危险,又一个
爬出了我的视线 


《一只绿飞蛾》

妙曼的薄翅 
仿佛绿衣仙女下凡 

飞蛾,不是蝴蝶 
没有蝴蝶苗条、轻盈 
它挂在一棵树上  
是树的灵魂 

树大了,招风引蝶 
三只四只五只飞来,又飞走了 
但它仍飞不起来, 静静地依附在绿叶上 
独守寒夜  

飞蛾扑火 
一句成语,可以使一只绿蛾子 
香魂消散,如我乡下的表姐 
化不成蝶  

吊在一棵千年古树上的 
绿蛾子落下,就是
孤坟一座


《泥土里的青蛙》

自然是下种前的 
翻晒泥土  

除了
漏收的红薯,我还翻出了
一只青蛙  
湿漉漉的

昨天,我还纳闷 
池塘里的蛙鸣哪去了 
今天我忽然顿悟 、羞愧 

这么多年来,我跳来跳去 
也没寻找到跳出泥土的路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一只青蛙泥土之下,藏有通天的
无数条路


《林中的蝉鸣》

林荫清凉   
野花、野草在林底,静静地见缝插针
安祥、茂密

鸟鸣穿过林子
树木间距有致,枝叶上的蝉,鼓动薄翼 
犹如搅动水波

一浪一浪
泼向阳光的水 
一圈圈涟漪的寂静,在扩大,在包容 
蜻蜓、蝴蝶…..,所有浮躁的生命  
都已尘埃落定
在林中小憩
 
沐浴着清澈的旋律,我也
忘了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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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2

一场雨,从陕南

白公智



一场雨追着我,从陕南下到皖北
这些细密的雨脚,跟我一样
走过村道,乡道,县道,省道,国道
走过土路,水泥路,沥青路,和铁路
沿我的轨迹,一路追呀,追过来

我脱下破旧的风衣,交给火车
一直跑,一直跑,
最后成为2017年春天的一面旗帜
插在祖国药都,长满草药的大地
雨脚就要追来,密密缝合
积攒半生,还来不及疗治的伤口

这场雨,我确定它们是从陕南
一路追过来的。我也没有要怕的意思
父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
春雨贵如油。我一直以为,春雨
和庄稼有关,和温饱有关
现在,清明节前这场雨,却对我
紧追不放,恨不能追上我,淋湿我
把我一生的泪水,一下子
都浇在我的身上,把我淹没

一场雨,从陕南追到亳州
淋湿我济世的药草。我忘记了
我是来卖药,还是来买药
我得趁着雨脚还未停稳的时刻
转身登上回程车,从铁路
再回到沥青路,水泥路,土路
从国道,返回省道,县道,乡道,村道
要赶在清明前,去看一眼
长眠在祖坟里,我的父母双亲

【阅读】

2017-05-10

五月:幻灭的开

阿剑




浓浓的花香盛开着萎缩的飘荡
痴痴的芳艳萦绕着凋谢的魄魂

五月,我内心的火焰山
被一场一场的雨水熄灭

东风一次次让戈壁滩皲裂着干涸的呐喊
五月,幻灭的真正开始

将所有的草叶,所有的芽蕾
投入死亡的炼狱,涅槃我满脸黑罂粟的忧郁


花瓣:高高在上


花瓣高高在上,叛逆了枝条的母爱
乳汁的光芒,流淌在紫红的座椅上

淡黄而暗亮的粗大台柱朦胧着颤抖的台下神经
低处不胜寒吗,这些小草一样的面孔

历练着冰雪封冻下的煎熬与存在
无法将自己的虚荣和磨砺连根拔起


阳光下:榆钱的哗哗纸钱


初夏,下午上班时的灼热阳光下
一阵狂风,不期而至

骤然而来,骤然而去
落叶萧萧的榆钱,是魔鬼解开了

枝头的钢索,还是死亡
抛洒着,哗哗脆响撕心裂肺的纸钱


渴望:阳光的利斧


劈开低落如黑牡丹飄坠的忧郁
父亲的木疙瘩,一个一个在村庄里堆积

腐朽的火焰,也是火焰
堕落的天使,也是天使

我将胸腔里的黑暗掏出来翻晒
每一粒血滴都是殷红的夕阳坠落祁连山峰


毒素:牡丹花


是站立在祁连山顶上的,一次嘶鸣吗
夕阳的汗血马,越过西部的烽火台

白色的,紫红的,粉红的,淡绿的,黑色的
牡丹花,五月

枯落着自己的雍容华贵,在自己的花枝下
轰轰烈烈一次,也胜过千年的寂灭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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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09

原野相册

崔晓钟
哦,摇摇晃晃的孩子,摇摇晃晃的桥,
沙丘,谜语,草场,不仅仅是过程,
淘气,是你们的事情,这样保持兴高采烈多好!
可以使存在的荒谬不再荒谬,使大人的经验散落一地,自叹弗如。
不过我还是喜欢拔萝卜,而不是在人群中抽钉拔楔。
游戏人生的吐握之劳,早已被白云苍狗瞬息图解。

摇滚乐,有没有什么物质东倒西歪,是个问题。
我正在听黑格尔讲故事,一个小男孩在水上打水漂,
他都惊讶什么呢?石子,落下,水圈,涟漪,
他发现这是他自己活动的结果,是他自己力量的证明。
而大人转身就走,缺乏耐心,正应了有思想的不决断,
能决断往往无思想。徒步跋涉,何其荒凉地吸引人,
但幽暗是可怕的,它在你我之间,
犹如闪电撕开的一道裂痕,弥合的深邃居心叵测。
 
查克.费尼笑了,风,沙沙作响,
持续,持续,持续,快乐需要持续,
这位解释快乐的简陋之人,炫富出一种参前倚衡,
静谧的内部,一定是呼吸的起源,那些个高高矮矮啊,
它真把自己当成人了。

长时间在石头里研究石头,脸上爬满石壁的褶皱,
并不奇怪!石壁爬满时间的残骸,很有可能。
人,然后变小,变小了才能够摇摇晃晃,
死了的才能够活过来。

抱紧,我们在母亲的怀抱里重逢,
如释重负。迎面走来的面红耳赤,是谁创造了空空荡荡?
萤火虫,你加入我的想象,我怎样与你合影呢?
最重要的是个体升华,让翔越湮没一切,
坦然的原野深藏大爱也暗藏伪装。吹拂,
我从未把蒲公英当作客人,舞,意象在天空作画,收放自如。
 
 

【阅读】

2017-05-09

丰月



星月不显,薄云缔造夜色朦胧
高原的蛙鸣在等月光的潮汐
静极,风是窗外唯一不肯息止的过客
谁会在这深夜,怀揣春天孕事
如蝶,从一朵落花赶往另一场盛开

谷雨不会滂沱,而那些曾经封冻的溪流
在最后的春夜流过草原,悄悄抵达
峡谷渲泻的入口,而我此刻
正耽于春天的困倦,以均匀的呼吸
将梦呓悬垂于夜的嘴角,仿若露珠

等一个黎明,滑落于春天百灵的王国
或为弃珍遗贝,在小草的脖颈
装饰一瞬的虚幻蜃楼,在不可及的海市
浅吟低唱,将滔滔不绝的浪涌之惊涛
置于酒海不干的金杯,邀月请星
照亮先祖慈航的道路,给我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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