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被流放的木匠（组诗）
铎木


箜篌引

呵，箜篌是空的
从里面流出山丘。乡村被一个木匠举着
(或是戌疆的勇士)
他的手里握着一条河流

柱子走过月夜，他时常被那条古道
牵引。从梅山往南
渡过郝水，遇见流放的羽色
它们将码头占去

一个披发的女子追赶着蹄音
白发者在波澜上狂奔
夜舟，月黑，猿影，微雨，桑叶……
迁，登，言，寐，弹……
青冢，铁骢，羊裘，楚囚，怀柔……
蚀钩的霜落在蚍蜉

呵，竹子是空子
它隐藏了蛀虫、黄昏
落日似魂魄中的血相


.即将幻去的

他往深处按了按，如此清脆
年轻的声音开始娴熟
似那只老练的鸟，尚未从壁画中逝去
他见过木器的魂魄
好像三十年后，他们再次走进黑暗

柱子拿出了那条女蛇的传说
郝水舞蹈
划出细小的波浪，与碧玉的月色背离
当时，没有诗
只有辽阔。史料溅落

构造的功力深厚了，柱子给她接上
肋骨，甚至他珍藏的诗歌
在一段怀疑之后
推荐流沛的鸟啼，希望找出证据
让卑劣的行为有一丝微笑
“我是天才，正冒险来到人间”。最后
他套用窗外人的言论


读诗吧

远，或近。其实已无所谓
一切都在模糊
包括从空山静寂中凸现的一座庵院
落日去了，留下搭在佛指的木梯
窗口传来枯瘦的虫鸣

黑夜开始稠密，柱木搬来码头的青石
他将早年的木鱼翻出
遁世的风开始吟唱，黑暗变得慈祥
从郝水的漩涡中捞上一朵槐花
灵魂的诗语

琴音遥远漫长，它斧正了箜篌
引子还是木器
只有丘陵，越挨越近
而站在梅山脚下的村庄，却越发矮挫
柱子说，终会远去


他翻开书页
 
他的乳牙一直奔跑，像追赶的风
一个空荡的木窗
对着他跳跃的颜色，姿势是跟随的萤火
或，端午节的鼓点
他画下一条船

接着泅渡，柱子的新牙早已长出
比舌尖更加锋利，它会划开他的绒布
敲门的琴音
露出那本秘笈。柱子的木器从
节日的灯光中出来

他翻开时常滑动的书页，郝水与
船歌也在滑动
但他的翠花呆呆地站着
她被暮色拎上岸，被情节啜饮
甚至是荡漾的诗句


摇动风
 
拦在他面前的，除了去路，还有
默认的黑夜
候鸟在谷壑间奔波，飞过梅山
郝水从指尖下来
在沙洲看见采桑的女子，或看不清
紫色的桑葚

低头呓语的往事，退回壁画
柱子狠心画下一绺狂风
他摇响远处的困兽，在兽角下挂着落发
柱子不想要十五的月光
它们有自己的故事

觊觎爱情的女人离开了
他摇着风。望着无法企及的对岸
他的木器潮湿，长出
黑色的木耳。此时，柱子奉上了无数线条
风动，水流，朝着卑贱的信仰


碑石
 
他默认了这种倔强，黑暗也默许了
影子们拥着，没有争吵
比如，从翅翼下过去的云，起先装在他的盒中
码头上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路过来
聚合。有人坐在碑石上

其他的偶尔记起。柱子也在其中
他像河中的那只鹭鸟
不停地质问自己。然后说出思念的年龄
而碑文从他们的袖管落下
记得童年时的箭头

驼背的老人在清理杂语，那些
马蹄之音从裂缝漏出
柱子暗地里端出一杯花茶，黄昏更低了
从槐木疙瘩上跳进郝水
老人更老了，接近模糊的渡船


不知名的虫鸣

槐花有被溅落的时候，那些不合时令的
谚语。从碑文中出来
穿过枕木后的虫洞。有宜居的理由
长成天使的模样。他看见
风从寺顶荡开

荡下来，吹出一条虫子
它背着层层叠叠暗影，像乡亲们的背影
其中有他的父亲，一个梅山的过客
他的斗笠上有一串虫鸣
柱子一想到这，便入了褝境

心事隐秘地穿过花香
绿叶。在码头的后面，她撑着花伞
青春一下子长出翅翼，如躲在暗处的
秋季，风吹着她的裙摆
婆娑处，他用一只笛子伴奏


给陌生的手递去香烛

在无际的黑暗中打坐，秋季之后
虫壳适宜入药
他割下了麦桔上的半寸月色
看着过江的人剥开桔子
一个充满缅怀的人学会了辩证

最后，柱子坐成了沉默的铜钟
木器旁，他煲了汤汁
让身份证明了自己
黑暗仍在，给陌生的手递去香烛
他们默然相对，毫无违和

而紧跟步伐的是截然不同的嗅觉
表面干凅的砚台
匿藏了铜器，他的匕首滴着寒光
似从左眼踱至右眼的风沙
说好了相爱，却是永不相见


不是他记起的槐花

宠幸者是弓足的鸟，他把自己孤独
怀着潮汐的咒语
在阳光中奔走的人停下了
壁画中出现一片林子，他嗅到
生辰冈的暗香

阴影中，柱子为情节画了一张豹皮
找到自己缺少的夜猫
归属地，他栖息了3张身影
甚至痴迷的口哨
但他看不出郝水的悲心

天高，天也矮了
云阔，云也瘦了
只有这份黑暗，他无法猜测孤独的长宽
外乡人从林中出来
他们送给他一朵玫瑰。不是
他记起的槐花


唯一的铜是她的纽扣

等一朵花开，需要一个人生
或，诸多的微笑
逃离后，他不再拥有黄昏的唢呐
唯一的铜是她的纽扣
在江南，不会忘记被阉割了的鸟语

如从梅山下来的风，拥有跋涉的经历
春季，被一些沉默者结局
当乡村动容之时
村口的瞎女人流下了眼泪
柱子记得那一幕，槐花擦干了痛

之后，有灰飞烟灭的幻象
他在码头等了许多，没有一只鹭鸟
江心洲上落下无数的月色
一段时间短了，他也无法微笑
人生仍旧贫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