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被判死缓，
因他之固执、节俭
以及对医生的怠慢
村里因贪入狱的恶霸，
因保释
年前就能放出来。

（二）
农民洪金旺有三个兄弟，
一对姐妹，他是老大。
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永远七十没到。
他是爷爷和外公，
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
三个外孙，一个外孙女。
他是树干。

养牛、放羊、劈柴、种地，
土和山的关系含混。
他终生劳作，且深埋他的头颅，
贫病困苦来袭时，他屹立。
但这一次他败给了
一个医生和几张冰冷的化验单。
我是他的外甥，
我怕点灯的时候照不到他脚下。

（三）
说到以前生活的捉襟见肘，
说到有人指着鼻子骂，
她的脸上总会下起雨来，
纵使倾泻而下，却悄然无声。
但这一次，
她大哥被医生宣判，
她的哭声从未如此之大，
我知道，
这一次被欺负，将永远无法翻身。

（四）
一定是哪一年正月里我剃头了。
而他在初一的离开是作为代价。
身体发肤，有八分之一的我，
受之于他的母亲，我的外婆。
敢损伤啊！所有人都垂涎他的躯体，
付之于火和哀嚎。
“正月剃头死舅舅”
正月和舅舅都充满哀愁。

（五）
他躺在花丛中，活脱脱像一只野味。
这让我想起前几日见到的一只野山羊，
我看到它被倒挂在树上，
有人用尖刀片下它的皮毛。
与之类似，他即将被投入篝火，
骨子里漫灌着的大山的气息，
亦将被视为灰尘拂去，
留下的只有他吞下的苦涩，
和我们。

2017.01.24作
2017.02.20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