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地主羔儿，
我是富农崽儿，
我俩都是黑五类，
都是“大革命”的对象。
他受学生气，
我被同学欺，
我们同病相怜，本该！


又是他的课，
“根正苗红”们早已严阵以待，
不再是藏在门后猛地大叫：
“打倒地富反坏右！”
“打倒李山！”
也不是门上突然砸下五雷轰顶的劈柴。
这回是刚从炉子里掏出来的炭火热灰，
装在铁撮子里，
翘在门头上，
门窄窄地闪开。
他小心翼翼推门进来，
那红红火火的一撮子，
还是劈头盖脸落了下来。
他又蹦又跳，
紧拂紧抖，
教室里却一片大笑，
实在是快乐开怀！
灰头土脸地走上讲台，
手哆嗦着，
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节课将过，
没人听讲，
满教室里乱成一团。
身后的桃叶儿捅我，
“把小刀给我使使。”
我转身递给她小刀，
就听一声断喝：
“谁还在吵吵！”
我刚回过头，
他正对我怒目而视。
我怯怯地站起来说：
“是桃叶儿··· ···”
他二话没说就疯了似地扑过来，
一把把我从座位上扯出，
如提一只小鸡儿，
回到办公室，
猛劲儿往地上一摔，
咬牙切齿，
一言不发，
憋足了气，
（不，是憋足了的气），
狠命的踢，
我似乎是一只破足球，
被他从这面墙踢向那面墙，
再从对面踢回来，
直到他没了力气，
我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