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昨天
我又在古城的大街上看见了你
离开我们十五年后，今天
你竟借着伯父的身躯回到这个尘世

我的伯父，你的大儿子
在你活着的时候，曾无数次和你划清界限
老了的时候，不止是样貌
甚至是眼中的神情，说话的语气
都如同你的再版

在一家杂货铺的门外，你和我说起耕播，收成
而说得最多的，却是关于死亡
风吹来远处山坡上青草的味道
恍惚间，时间似乎又退回到二十年前
那个春日，阳光，浅草，几支小野花在奶奶的坟前淡淡地开
你也是这样跟我交待死后的事情
包括谁还欠你几个钱，你还欠谁几斤米
你交待得那么详细，仿佛死亡已经是正在进行时
只是，那时候
死亡对于我来说，还只是个名词
五年后，当你把这个名词变成动词
我还是那么的措手不及

而今天，你又重新回来
让这个动词再继续，我不知道怎样阻止你
我怕你借着爸爸，三叔，四叔，五叔，六叔的身体
再一次一次回来，你让我的世界热闹了这么久
难道，你真忍心让它归于沉寂？

阳光照着杂货铺的橱窗
那些盘子，铲子，铁锨，镐头
都发出尘世的光亮

爷爷，尘世离你已远
请，在另一个世界好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