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灵

别问圈里的羊群，被牧羊的鞭子
赶往了哪里
 
这并不妨碍，羊粪蛋蛋新鲜
羊的气味，仍然绵延几十里，甚至更远
 
禾苗茂密，野菜油绿，树木正粗壮
它们干干净净，一起奔跑，追赶
 
阳光下，一群群白羊聚拢
又被风吹散


几只雀

正是草木返青时节
 
暂时，这是一小片
安静。变压器上写着：请勿攀爬，高压危险
 
几只雀，高压线上，跳上跳下，叽叽喳喳，说了一会儿话
又一个接着一个飞了,不知飞向了哪里
 
机器隆隆地响着，不远处，几个民工在铺路
更远处，是一栋比一栋高的楼
 
周围没有一棵树


挖荠菜

偶尔那边传来，一串鸟叫声
 
羊抬头看了看，又埋下头
继续吃着嫩草，没有理会散在一边的
 
蹲着，或跪着的
村姑，她们在低头，在弯腰，在用手绣着什么
 
荠菜星星点点，暖风展开了巨大的花布


二月的风，吹着

羊群向山顶汇集洁白
麻雀四散而下泼墨
 
细雨濛濛里，鹰在天空转弯
野兔画几个潦草的圈
 
一块墓碑，就是一块镇石
压住了一些事物的细碎,与浮躁
 
一个人脚步沉稳，谁也无法删除
安静地走在低处的，有蚂蚁，有初春发芽的植物


大桃树，小桃树

一粒桃核，从土里吐出绿焰
 
比青青的草尖，高出了一节的巴掌
在轻轻拍动
 
不管你看见，看不见
不管人们赞美，不赞美。一树的桃花
 
都在那里，迎风摆动裙裾
拉着幼稚的小桃树
 
拉着嫩绿的孩子，春光里奔跑


幸福

早已认不出我
茂华，比我大两岁吧
我走的时候，他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

多年过去了，我两手空空回来
仍然看见他，在蚕豆花、油菜花里晃动

浇水、锄地，那么专注、细致
没有抬起过头，没有看见我

他和他的锄头一样，越加破旧
好像从不关心外面的世界，只在

自己的花海里，慢慢的
一点点弯腰、消失


清明

梨园里，梨花已落
母亲在梨树下，采摘野菜

不远处，父亲开垦的菜园已荒芜
更远处，山脚下的松林幽深阴暗
母亲还在阳光下低头、弯腰
一点点挪向，父亲曾经每天浇水的菜园
一点点挪入，松林的背景里

母亲越挪越小，好像那边
有母亲灵魂的寺院
好像那边，有寺院的钟声在呼唤

我的心一阵阵收紧
父亲去世多年，就埋在
那片松涛里面
 

泥土小路

柔软、细嫩的草，泥路边的
绿毛刷子,露水，草尖上的珍珠
 
牲畜的脚掌散漫，痒痒又舒畅
清晨，散落土里的，还有千万颗小太阳
 
如此潮湿、细腻的抚摸，如此大地
伸出母性的细长手指,如此，沁心的磁力
 
一只鸟在温暖的指上，跳动，啄食草籽
一个安静下来的牧牛娃，泥香依附，小裤脚湿了


暮晚

夕阳，一枚红果
或擂响的一面暮鼓
麻雀，流动的云
聚拢，落下，密密麻麻的雨

农家，一个鸟巢
孩子们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
炊烟，高出树林的纱，笼罩着，薄薄的温暖在扩散

农夫，牵着牛下山
一根针，牵着一根线，缝合着什么

寺庙的钟响了
它张开静谧的嘴巴，咽下了
红果、暮鼓,和走不出画面里的，那个我


在李子树园

游人，只看到落花
 
我却看到了
枝上的花梗，露出青涩的小拳头
 
花瓣，是被击落的
李子树下，青草，顶起一地的白
 
其间，孩子们透明的笑声
仿佛，音乐缭绕的无边

李子树园，醉在春风得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