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风乍起时，我居住的小城
开始飘雪。这时立春刚刚过去
我萌动的心房晶莹潮湿
在这个飘雪的午夜开始失眠

这个夜晚，一颗敏感的心
试图与飘扬的白雪建立起感应
我开始嫉妒这雪
它在这个杳无人至的雪夜
可以光临那个村庄
用洁净的手掌拍打那个窗子
如果有可能，它可以
穿过那扇半掩的房门
进入老屋。我开始嫉妒
它在这个祥和的夜晚
可以走到我母亲身边
给她的生日送去温暖的祝辞

此时街灯已睡眼惺忪
在城市的屋檐下，一颗简单的心
追随那雪，已分不清时空界限
南风起处，是在提醒我
天明就是母亲的生日了
飘雪的挂念也像村庄一样纯粹简单

2
这个夜晚，我关闭了房间的
所有电源，让那道微弱的母爱之光
能够以最直接的方式
接抵达体内最温柔的部分

我把床头的电话线切断
卸下石英钟跳动的内核
让时光倒流，让时针与分针
指向我出生的那个夜晚

那个飘雪的夜晚，没有人会预料
两个母亲，同时迎来了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婴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更老的祖母
泪眼婆娑地吹息了她的心灯
一声叹息，注定加重了
两个母亲的幸运抑或不幸

躲进记忆里最温柔部分
我是一个害怕清醒的人
就象我的诞生。我的诗句
面对童年瘠薄的白纸
至今缺少那种直面人生的勇气

3
是母亲的掌上明珠，穿成了
我的童年清冷又天真的日子

我注意到，母亲那辆古老的纺车
所具有的神奇魔力
纺日纺月。一片片雪白的棉花
抻长了那个时候最温暖的记忆
我同时注意到，姐姐的刺绣
所具有的美妙绝伦的丽质
姐姐那声轻微的叹息
仿佛七彩针线划过心尖的声音

多年以后，懵懂少年
开始明白两份母爱的特殊含义
开始怀疑并拒绝长大成人
多年以后，姐姐们身披七彩刺绣
出嫁外地。而那辆陈旧的纺车
也空悬在老屋的梁柁上
象母亲不能再修复的牙齿

多年以后，一个叛逆少年
背负母亲的行囊求学他乡
多年以后，在城市钢铁森林
那个少年想把路灯
穿成颈上明珠，可就是找不到
母亲用棉花纺成的
那根用时光串起的温暖的线

4
半夜过去，飘雪渐止
雪是上天的赐予，是众神的天使
象棉花一样温暖我的心房
陪伴着我无眠的夜
守护着遥远村庄里母亲安详的睡眠

感谢立春过后飘然而至的
第一场白雪，掩盖了这个城市
陌生的面目，提示我明早起来
穿过城市陌生的街衢
走向村庄熟知的小径
去赴母亲生日温暖的约会

我会把母亲搀扶出老屋
让雪后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
母亲！你会睁开微迷的双眼
接受阳光和白雪的问候
你衰老的容颜
在这个春日的阳光下会更加美丽
                 2017.02.09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