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听风听雨。杨柳出芽
旧坟，露草，烧纸，清明
他已在黄土里避过三个清明雨
我的爷爷

二十年前，清明
他蜷蹲着背贴着土墙
青黄的浓烟从烟袋里熏出
泛黄的手锤头一摊
掏出精巧的桃木剑
小儿，戴上
下身短，上身长，肯定是个状元郎
十年树木，百年树你好儿郎

十五年前，清明
黄发牵着垂髫
一个步履蹒跚，一个磕磕绊绊
抓一把铜钱黄纸，全都烧给了坟头
小儿，还记得奶奶不？
我抬头
觉得奶奶似乎就是他抹眼泪的样子
你奶奶经常在这个地头帮老李家割草

十年前，清明
他呲着烟啧黄牙
一拐杖敲在不孝子于三头上
小儿，村里多少年没出过这种人
他瞪着眼睛
像极了嫉恶如仇的鲁达

五年前，清明
他瘫坐在门口新建的广场上
长长的胡须和皱巴的皮肤
和那老槐树根没什么两样
小儿，又到打麦子的时候了？
麦场压的好啊！自己打的麦子吃着才舒服
年岁大了，脑子迷糊了
眼花了，看不清了
二
他仿佛看到了那段艰苦岁月
他如狼似虎的年岁
摸黑钻麦田，铺天盖地的麦子
或憧憬、辛苦、惊喜
噼里啪啦，石滚一过乐开了花
披着月儿看场
拥着奶奶滚入麦垛，远方的狗在嚎叫
或浪漫、心动、激情
那不该来的倭人，用尖刀指着他
或胆怯、勇气、坚强
他从未想到会与地主的儿子坐到一个饭桌
吃酒，称兄道弟
或包容、仁慈、平等
为了跃进，恶狠狠的将自己的铁锅砸向锅炉
或激动、豪迈、追求
声嘶力竭熬过五八年
或失望、悲凉、潦倒
赵老师被吊在大槐树上
他也跟着戴红袖章的年轻人用石头砸向他
砸的像灯笼一样晃
或盲目、着迷、厌恶
走过清明，又是清明
坟头一个又添一个
牛棚里的牛仔也换的勤快
抽袋粗烟，润口孔酒
甩甩手中一串铜钱
多少人摸过的铜钱 或奸诈、暗斗、光明、侠义
透过小孔
那粗糙的草鞋，淌水的蓑衣
长满槐花的大槐树，黄土墙，鹌鹑哨，枪沙袋
还有他的木犁和羊鞭
父亲说他是个老农民，我看也是
一辈子经过无数坎坷活的像老牛一样是的农民
死也埋在黄土地里的老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