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家人都是大地上的植物
我们都是大地上司空见惯的植物
比如：小麦，大豆，红薯
比如：柘树，苦楝，楮树
在写一家人之前
让我先写写眼前这一阵跟着一阵的秋风
先写写这一场接着一场的秋雨
写下满天的冬雪和霜花
还要写写一大片一大片的阳光
因为写到我女儿的时候，需要它和煦的照耀
我的娇弱的女儿，一只孤零零的燕子
一朵远嫁南方的向日葵
她多么需要一蓝天一片白云和一颗温暖的太阳
在南方的田野上，她才能成为
一朵果实累累的向日葵
写到我的儿子。他需要风，需要雨
他需要经受风吹雨打。需要经历雪浴霜华
他才能在来年春天，像一竿青竹，一株白杨一样
蓬勃生长，开枝散叶
才能让一片片沾满露珠的绿叶在长长的枝条上微微颤动
其实我最希望他能长成一棵参天银杏
当动笔写我的妻子。我深情地望着秋天里
田野上的一株玉米
虽然她已经为我生养了一双胖乎乎的儿女
可依然青枝绿叶，楚楚动人
在秋天的田野上，摇曳生姿，风韵犹存
我要把一年四季的阳光雨露赠予她
我要把春天的小麦，秋天的高粱玉米
酿成美酒赠予她
写到我自己的时候，我就犯愁了
把我写成一头老黄牛。我一没有拉过犁
二没有拉过耙
把我写成一棵老槐树。我一没有给人家
做过椋木檩条，二没有做过桌椅板凳
把我写成一根红高粱，我一没有给人家酿过一瓶酒
二没有做过一把笤帚
正在犯愁之际，外面的妻子大喊
“快下来剥花生啊！”
我茅塞顿开，暂时将自己写成一颗空壳的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