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翻过另一座山
溪水打着招呼往下走，父亲沉默着往上走。偶尔，父亲也在溪边的小石潭口停下来，洗洗手，掬一捧水，扯过潭底的一片青天擦擦脸。如果渴了，就喝下一口清冽的溪水。我相信，山的情怀就是这样走进父亲胸膛的。
溪水是山的血脉。喝溪水的父亲，如山。
当父亲翻越垭口时，一座山翻过另一座山。
四季与他擦肩而过。

时间也是一条路
当父亲背着岁月的九分收成和三分沉默翻越垭口时，时间的斜率越来越陡。父亲年事已高，体力日减，翻越垭口时，他要走的时间越来越长。
时间也是一条路。
站在垭口上，父亲是一个路标，有高度，有方向。
沧海桑田，山是时间结出的茧。
世事艰辛，时间在父亲手上结出了茧。
父亲双手握过的生活，从不打滑。

翻越三月的垭口
深受田地正统教育影响的父亲，根本不屑一顾山路发布的花边新闻。
何况，春天在他的背篓里。
背篓装着树苗，父亲要去山顶扯起一片绿云。
父亲身后跟着他的老牛。老牛是地道的文盲，把路边潦草的文字和花哨的图片一股脑儿啃进肚里。
几个连续牛哞，或许老牛对乡村八卦也过敏吧。
有些古板的父亲能听懂蜜蜂对一株庄稼的甜言蜜语，却选择性地看不懂蝴蝶与野花的恋情，随手就拔掉一则头条绯闻。
垭口上那些更加古板的石头也在皱纹里开出花来。入乡随俗的老牛也不知何时在角上斜挂着一枝艳丽。
终于，父亲忍俊不住。他坐在垭口上歇息，随便把春天从肩上放下来。
翻越三月的父亲，站得比春天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