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黄荆棍儿


         八斗碗


“黄荆棍儿下出好人”
这是父亲生前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父亲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小时候，每当我做错什么事
父亲便会根据错误情节
分别对我使出他的杀手锏——惩罚
轻则瞪瞪眼睛
重则责骂几句
实在不可饶恕的错
便是用黄荆棍儿伺候

父亲打人用的黄荆棍儿
名为“棍”，实际上只是一根细软的小荆条，小拇指大小
俗话说，虱婆不咬人，虱花儿咬人死（1）
别看荆条细小，抽在身上可受不了
不现出一道血印也得起个包
以至于每次撞上父亲的惩罚
我都会叫苦不叠，心中暗骂：
“鬼老头！打人不惜血本，比黄世仁还黄世仁”
当然，骂归骂，骂完之后
还是得叫“爸爸、父亲、老汉、爹”

不过，在父亲经常对我的惩罚中
我慢慢发现了一个秘密:
父亲每次抽打我的时候
他的牙是紧咬着的，甚至事后
把头扭向一边还落下几颗泪
当时我就觉得纳闷：这老头
那黄荆棍儿明明是落在我身上
怎么你倒掉起泪来了？
后来我才慢慢明白
父亲打我是因为我太顽皮
是他恨铁不成钢，怕我成不了气候
实际上他打我就等于是在挖他自己的心
所以他落泪，所以他痛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现在父亲走了，随着时代的久远
我心里更能深深地体会到
父亲的仁慈之心，大爱之心
以至于每当我犯糊涂的时候
心中念想，如果我的父亲
依旧还在那该多好
我好想，好想，父亲还能再用他那根黄荆棍儿
狠狠地抽打我几回


注释（1）虱婆:即大虱子，虱花儿:即小虱子。
注释（2）老汉:即四川人对父亲的俗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