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

最后交给流水带走的事物，是雨水
是大风，是干瘪的稻谷，是赤脚走在乡村的路上
桃李的芬芳落满我背着书包回到儿时听课的幽梦
我闻见青草的气息，看到田野和村庄静谧的风光
因为取得某种安慰，我的一生似乎已经没有遗憾
因为取得某种安慰，我收起疼痛的呼吸默默致哀

生命会有收割，劈砍，和灰暗的败笔
石匠的开凿，种子的破土，万物俱有初始
一切抗拒和不可抗拒的事物，最后交给流水带走
点灯的启蒙，引路的慈父与母亲，如今多少头顶霜雪白亮
多少良人在时光的转换中永远地进入消失的安息

人类如何忽视他们？他们走出黑夜，睁开星辰的眼睛
荒野中，当年我身无长物，一贫如洗
他们用温暖的手为大地盖上被子
用柔软的声音在我耳朵孕育金属碰撞的火光
满园的花开，繁盛，和果香来自他们，全部来自他们

他们，穿过我身体内部的玻璃与光影
落在一些需要更迭或者修改的事物上
像一封送出去以后，没有回执的信件
我每天路过他们，路过他们卷起的风霜
想起我祖国的辽阔，想起黑暗与黎明
交界的时刻，晨曦升上山顶

他们俨然闪亮的水珠
系住我人生的某个节点
在与不在，都在我灵魂的石龛
流动，甚至继续雕琢

2018.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