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孩子在哭泣

作者: 2018年10月28日23:32 浏览:181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一、不夜旺角
迟暮的风轮拥抱着海水,欲亲吻
洋紫荆的羞涩,把黑夜和回忆
推向红尘的末日,这灯光照亮
整个维多利亚湾的蔚蓝,血红色的繁华
助长了遗忘的丑陋,这时光来的太意外,
意外,他们已经忘记了曾在破旧的屋檐下躲雨,
那桨掉落在泥潭中,已经百年,
船也不见踪影,厌倦这风里来雨里去的艰辛,
那是祖辈的苦难,我见他们的脸上刻着上帝
给予的仙人球和浮雕,不是白色洋紫荆,
如今他们推门走进咖啡厅,吹着口哨,
侧面大大的教堂伫立着,仿佛要崩塌,
人们不仅要购物,还要穿上滑雪服,
到那遥远的瑞士,我们很幸福,他们说,
只是坐着那行驶的火车,没有归属感,
我坐在夜里,人人都坐在夜里,
看舞女跳舞,还有闪烁的彩光和响动的音响,
晃动了整个大地,这里没有寒冷的冬天,
欲望没有栖息期,只有持续不断地前进,
那笑声很好听,可是我很害怕,
少女的大腿就像流淌的河水,在匍匐前进,
这里有炮火?不要,人们举起了手,
放下随身携带的鱼叉,我们不要战争,
只要你们不践踏这片土地,我们俯首称臣。

冬天的风没有吹来,他们脱衣欢庆,
还扔掉了航船和鱼叉,这里没有炮火,
成片的高楼在增长,谁也说不出未来的日子,
也想不到没有灯光的黑夜就此消失,就连荒野
也浮现出宫殿和庙宇,森林的林立
占据了当初的泥潭,一堆破烂的机械奔驰着,
就像三头可爱的驴子,从城市中央穿着,
这成了孩子的乐园,也成了猴子的洞穴,
枯死的花草不是被及时除去,就成了故意的虚设,
赤道的炎热鞭打不了四面的海风,越来越多的人来到
光荣地把礼帽扔向空中,成箱的红酒和水果
是从欧洲和美洲空运而来,人们只是贪婪地吃着,
既不想象风的归属,也不思索日暮的路途,
我看到一个老妇坐在礁石上,后面有流水声,
她说,我早起晚归地,如同世界的影子,
没有人把自己视作尘埃,所以他们得抓住些什么
不是园中的鲜花,就是商店里的商品,
几个穿着泳衣的姑娘在胸前划着十字架,
那乳房把胸衣鼓起,继而转身走进酒吧,
这里没有海中的蛇妖,只有举着酒杯的女巫
让整片土地都沉醉,没有人感到不安,
因为他们的空虚早已死亡,曾看到过,
在还未出生的时代,成片成片的茶叶和鲜花
被倒进大海,被凶狠的鲨鱼误认作栖息地,
如今他们穿上西装,梳着西方人的发型,
只是那黑眼睛黑头发无法遮挡。

被雾笼罩的城时不时地出入泰坦,
他们在吃,在喝,不停止,而且永不停歇,
哪怕在露天的温泉里,都把自己包装得华美
就像时刻要去参加舞会,四周的水已经臭气熏天
只是他们的鼻子出了问题,还以为是香气逼人,
若是还有大理石的雕像,就展示出来吧,
梳妆镜前是否还有一个处女,不是献予香港,
而是填充我们每一个人的灵魂。
我从半夜中惊醒,望着焚烧成灰烬
直至抛向另一颗孤独的心,这里的封锁刚刚结束
到处都是逃亡,吸入绝望的空气,
这不是土的消亡,而是海的死亡,
放声大笑是徒劳的,行走着不允许的时刻
耀眼的阳光从海面升起,没有一个街区,
有当初遇到的面孔,被涂改的晨风被汽车纠缠,
一声又一声地刺耳,我看到人生扮演的角色
不过是舞台的虚假,从一个错误到另一个错误,
永无停止且没有尽头,如今还未察觉到罪恶,
把对物质的享受,当做荣誉来一遍遍占有,
除非有炼狱的灵魂,来摧毁这绝望的可悲
但没有人愿意离去,呷着透明的玻璃酒杯
敲打着海水,可见这罪恶的扩张无穷无尽,
在新到来的时代早已超越我们,欲望已被原谅,
于这繁华的时代中安然无恙,梦与现实中
欺骗也变得华丽难辨,就像没有过去
更没有希望的未来,时间撞击着海水的忧愁,
一日又一日,已经万古如斯,
是不是饮下这毒酒,才能停住跳动的舞步,
那角落里调戏女人的男人在膨胀,炙热地升温
如盛夏光年流下的不安,这春花已经绽放,
是否有人看到,蝴蝶在静静地栖息
宛如亲吻刚出生的婴儿,破落的沉船
漂出残骸和白骨,在向人们宣示:这就是归属,
就是放纵的终点,可是终极的生命在哪里?
除了破碎的鱼叉,他们还有什么可觉得害怕?
或者该像过去的岁月那样,朴素地出航和归来
在一个没有杂物的海洋上行驶,寻找一个目的地,
当五月的风到来之前,也许就能找到归途。

一个时代需要叠着另一个时代,才能站立
那春花秋月的变幻,才能在痛苦中延续希望,
海水包围着这岛屿,诉说着这里的故事,
当我们已经老去,那子孙不会受到诅咒,
也不会被上帝抛弃,那才是正确的结果,
我们活的不是一代人的经验,而是多代人的
所以不要只是享用美酒,沉迷的心
不止没有拯救的可能,而且要注定死亡,
只需回转过头,就会看到过去的荒唐,
我看到人们孤独地站在阳光下,痛苦而忧伤
把手中的鲜花碾碎,丢弃在自由的海中,
路西法伸展双翅的地狱,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很多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荒凉而孤寂地活着,
那新世界围困着旧的世界,哭诉着时光的流逝,
闪烁的宝石失去光泽,在空气中呼吸
显得那样困难,瘦骨嶙峋的老头
还想着去诱奸美丽的少女,悲伤的普赛克
并不知道世界地局促不安,还以为那是爱情
在点燃幸福的光辉,在攀登银白的雪山,
恰好已被海水淹没,古埃及和古印度的号角
推着中国的车轮前进,有人在呼喊救命,
就像在被魔鬼追逐,他们的灵魂无处可逃
已被打上不灭的烙印,那痛苦让他们瑟缩着身子
听着莫扎特的曲子,还有角落里传出的欢爱声,
我们该做些什么,才能逃离这个圈套?
就这样跑出去,跨入平原,没人乐意,
他们的心惶恐无比,那老人还是沉着地下着棋,
看着楚河汉界的子民,只要安静,只要无欲无求,
该隐就不会杀死亚伯,这罪恶蛰伏的时间够长了,
这些该隐的后代,不要等待一切都摧毁
时间有了开始,就会有终结的一天,
只是那天还未到,难道等待着腐尸唱歌,
一直从天亮到天黑,他们的情人一个个死去,
直到哭个不停,随手放一张片子,
把人拖往过去的时光,慢慢地流过
我听到不夜城的哀鸣,在商店落幕的凄凉中
传递着殉道者的悲哀,祖辈们已经死去,
连坟墓都被遗忘,如今的我们,
只能不断被放逐,放逐,放逐。

旧的世界指向现在,如同我们的回忆指向现实
可能存在只是一种奢侈的假象,在睡梦中,
在不安的思索中,在寻找着未知的出路,
连亘古不变的大海和白色的洋紫荆也都困惑,
人们总是试图在现实中寻求理想和过去的影子,
中了罂粟毒害的血液,在颤栗中感到疲惫,
少女惯于在废墟和血液之上跳舞,不停地旋转
美妙的圆舞曲,从动中突出静之寂寞,
从静中突出动之喧嚣,这城市满是高楼大厦,
护城河已被遗弃,被每天早出晚归的人们遗忘,
连桥梁都被埋葬,秋天的夜莺在半空中鸣叫着,
将这荒唐化为现象,过去的日子谁也不知道
那里会有和解的可能,回忆和现实在这里汇合,
狂喜和恐惧,哪个才是上升的欲望,
罪恶的都市并非血肉,而是黑雾的浮尘
在时间中意识不到,但只能在时间中解除,
一切享乐都沉醉在灵魂中,足以让我们走向迷途,
那一张张荣光满目的脸上呈现着忧患,
是对生的困惑,是对死的恐惧,
时间是人类的死敌,也是人类最好的伴侣,
纵使我们空虚,或者爱情满满,
时间也以极度冷漠之光注视着我们,
大不列颠的旗子北风卷走,只留下
惨淡的时光,过去的世界在颤抖,
没有成就健康的体魄,精神前进不了
也后退不得,从太平洋一直向东,
外部似一颗明珠,但闪耀过度的晨星,
也许辉煌过后就是消逝,无人知晓
这紫荆花已一贫如洗,靠着占有的时光
走向衰亡的末日,感官的不断放纵
不是在获取解脱,而是已然枯竭,
精神已失去作用,沿着过去走来的路,
我们找不到过去的历史,不是怀着希望
就可以走到终点,时间终会埋葬繁华,
夜晚送走太阳,狂风卷着沙滩,
海鸥都已躲避起来,等待这个世界怵然不动,
生者会死亡,整个城市也会死亡,
不是人死了,就会留下冰冷的建筑,
那不是美好的回忆,也不能达到任何境地,
再美好的钢琴曲也会消亡,那不是海水的弹奏
可以持续到永恒,在这里开始的,
也将在这里结束,但不止如此,
万事万物都会接受审判,在过去,在未来,
哪怕我们已经不堪重负,甚至已经破碎,
原谅罪恶的不是我们,而是死亡,
让人们获得解脱的不是遗忘,而是时光,
存在与不存在之间,静默流逝。

有一艘航船停在码头,那不是哥白尼,
而是一艘货船,天还未亮,它已悄悄驶进港口,
微风吹着波浪,灯光照着海面,有些繁忙的身影
把东西放下,又把东西搬上,
天上的流星在飞驰,陨石落在大海中,
好似神的战争又要开始,不,如今的人类也有这个能力,
把地球打得跪地求饶,这不是人们的期待,
富裕的生活似乎是人们的期待,可又将有什么意义?
占有的房子和金钱,远不如春天的繁花绚丽,
酒吧街的舞女,远不如秋天的落叶静美,
就连盛夏光年和白雪皑皑的冬季,也与此无关,
我们只不过是骗了我们自己,假装繁华,
假装幸福,也许只有我们欺骗别人才不会忧伤,
在每一个瞬间,我们宁愿欺骗别人,
也不愿让别人欺骗,房舍楼宇都是虚设,
婚姻也是虚设,可怜的孩子,
只不过是梦境的产物,我们让自己长眠不醒,
以为就可以摆脱现实,殊不知黑暗的触手
已伸进我们的灵魂,演出了更现实的更恐惧的
还记得下雨的那个夜晚,我在路口遭遇车祸,
灯光在雨中闪耀,献血流进污浊的下水道,
离死亡太近的时候上帝就会降临,
死亡并不可怕,只是辜负了生的期盼,
如今百合花和白玉兰无人赏识,在墓地的陵园中
孤寂地绽放着,我们终生努力想达到的
也许还不如这一条简单的小道,
街市上琳琅满目,我们也许该试着理解
不占有任何实在的物质,为了理解
我们过去所不理解的东西,恰如解开无解的题目,
无论我们身在何处,都未离开这个世界,
在这里,或者在那里,是开始,或者是结束,
不要试图去找寻丢失的东西,也不要试着占有没有的东西,
时光是我们出发的地方,也是我们返回的地方,
在这被海包覆的岛屿,可以演化为天堂,
也可以演化为地狱,只是不要让这堕落延续,
世界变为陌生,不要再让古老的墓碑哭泣,
也不要让死离生更遥远,灵魂更孤独,
我们就能找到出发的源头,忆起曾经的欢笑。

我记得那房屋在那里,年轻的时候我曾来过,
不过那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一个跛脚的少女告诉我:那房屋已消失,
世间万物已被莫名其妙的人谋杀,我站在桥面上
望着暴风雨前进到河的对面,它们来自海洋,
并不惧怕城市的庞大,几个人眼圈发黑
困倦得几乎要躺在河岸睡觉,那欢笑是一刻钟前
此时已充满无尽的空虚,许多洋酒顺着尿液流到太平洋
沉坠我们所不知的空间,谁拎着竖琴走在大街上,
挥洒着双手,从此一切驶入了沉寂的世界,
岛上的一切,狂欢的人们
上帝永远都是独身一人走进街巷,
我们总是看到一个眼神忧郁的少年,蹲坐在酒吧一角,
用仇恨的目光注视着,审视着这个世界的淫乱,
他在思考又思考,什么时候给予这些人审判,
当死神来临,他不会言语,他走了,
如同没来过这个地方一样,只是残留的人
望着死神孤零零地祈祷,哭的手背冰冷,
他的微笑如此诡异,因为他从来不惧怕淫乱和堕落,
那两个消失的都市,索多玛和蛾摩拉,
就是因腐败和邪恶被毁灭,我们也许从未想过
我们曾是怎样的人,有什么罪恶,
在挥霍的时候,在寻欢作乐的时候,
我们遗失了现实,以至于躺在悲凉的梦中,
迷失在河流中,我们在繁华中大笑,
不知荒凉很快来临,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在这个荒芜的岛屿上,好些人已厌倦了存在,
如同薰衣草的痛苦,在这里了无归宿,
这一切都堕落了,如同踩在一把尖刀上,
用消逝的波浪去迎接寂寞的星辰。
二、泰晤士小镇
不要看到薰衣草,就以为这是异国,
我从多伦路走来,灵魂垂压着全部的重量,
这里有太多的饭店,我不知该走向哪个,
但我不愿走进这高楼,而愿停滞的时光临近,
剧院在演出莎乐美,那优美的舞姿在不断扩张,
就像把这个世界的美撑破,让最重的罪恶降临,
这世界绝不会因我们存在而变得伟大,也不会因我们不存在而变得渺小,
你看,华丽的十里洋场什么都不缺,
就像聊斋中的狐狸精,可以变幻成不同的样子,
没有人察觉瓦解的城堡在生长,也没有人发现太阳在升起,
有时在梦境中,有时在现实中,
整个历史崩塌,在后退,
这里不是我的过去,也不是我的未来,
不是有风筝飞翔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
即使在那潍河之边,也并非是耶路撒冷,
各个国家的人来到外滩,就连当初惊慌不已的小丫头,
也在舞台上扭捏着腰肢,谁都心不在焉对方的存在,
这儿的任何事物都丰饶,成片的化妆品堆积得像茶叶,
却没有可以抓住它们,如同抓住自己轻盈的生命,
任何自然的力都朝下发展,谁也不敢说
尊严是不可屈辱的,这里的美国人,法国人,日本人,
穿着整洁的西装,在肮脏的街道上行走着,
它们调戏着中国妞儿和犹太妞儿,
就像驱赶四下逃窜的野猫,五颜六色的内脏
从不知道什么是残酷,这是他们的晚餐,
冲掉未干的血迹,铺上桌子和桌布,
还燃烧着黄亮的蜡烛,那静静的苏州河也被他们蹂躏着,
我想种一片薰衣草,就在河岸的对面,
让这芬芳的香气带走历史的残片,
我还想这个城市毁灭,变成一个乡村,
种满希望的种子,等到秋天收获,
我不在乎一个地方的一无所有,如此的自然
才有鲜活的灵魂,把人们放进钢筋和水泥中,
不是摆脱了一切,而是深深地进入了炼狱,
被淡忘的弄堂保持着安静,不去与五月的花期争宠,
繁盛的白玉兰在高楼下仰望,和凄凉的霓虹灯混在一起,
它默默地低下头,将不眠的时光慢慢延续下去。

冬日下,黄浦江围绕着城市打滚,它非今日所创造,
也非远古所创始,黑暗中点点星光抛向海岸,
过去这里种植着海带与珊瑚,到处都是破烂的渔网,
挂在阳光下晾晒,闪着鱼腥的亮光,
龙虾沉入海底,横行的螃蟹进入洞穴,
夕阳的海水就此消沉,只有节奏的澎湃声,
“噗通”一声跳进去一个少年,他扔掉身边破碎的船屑,
传来妇女在岸边啧啧的骂声,好在这里没有鲨鱼,
也没有太平洋的风暴,他仰着身子,躺在海面,
时光就这样过了百年,周围的色彩变得更浓妆,
海面上的微风依旧,只是多了停泊的大船,
那不曾有过的事物越来越多,可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
墙上的钟表调快了频率,人们不眠不休,
把过去和未来试图拼凑成一幅画面,夜半钟声,
就像一场欺骗的游戏,在今天变成明天,
在今年变成明年,不允许我们辩驳,
也不允许我们体验,我们摸不到自己的命运,
如同在一个实体面前变成虚幻,不知什么时候昏睡过去,
秋季的气流一下子占据所有,拖着焦黄的银杏树
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上,茫然不知走向何处,
这黄色的土壤在哭泣,租界内总是燃起鲜红的火花,
照耀着粗壮的悬铃木和雪松,两条河流像蛇一样游动,
从金碧辉煌的大厦顶端,倾斜在西式的蛋糕店前,
比萨斜塔之所以存在下去,是因为它不像通天塔那样
摧毁了人世间的一切秩序,如果把我们每个人面前的面具撕掉,
并让我们长久地凝视这个世界,我相信所有的人都会发疯,
那将不是我们过去曾看到的样子,冰冷的建筑物独自演奏着,
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它在不安的大街上来回游荡,
和自己风烛残年的情人悄悄相遇,似乎远在过去,
我们所不知晓的年代里,永不销蚀的岩石呜咽哀鸣,
那秋花谢去并不使人感到悲伤,相反繁芜的盛夏,
夹杂着海风吹来的残骸,自外向内前进着,
这一切狂欢不是永无尽头,几乎就在那一瞬间,
一顿美酒丰宴之后,多少人一生的道路就此终结,
阳春三月不会复活我们的期望,更无法返回往日的现场,
任何事物都有永恒的一面,只是我们的痛苦更为短暂,
还未来得及体验,接踵而来的时间已让我们和死神打了照面,
深夜里,独自喝酒,眺望着遥远的灯光和船舶,
这时光运载着城市和乡村,商轮与渔船,海水与江河,
翻滚而去,当着忧郁的季节,什么东西也没留下。

这里的人们总惯于认为离开这里就是乡村,似乎只有这里是风平浪静的日子,
其他地方都身处水深火热当中,它的富裕使得人们堆砌了满园的鲜花,
确实是的,我们都渴望美丽,哪怕富裕,还是贫穷,
一株殷红的玫瑰,一万朵殷红的玫瑰,虽然美的方式不同,
但内心达到美的心境是相同的,还有那片蓝紫色的薰衣草,
实际这里的许多病人都已病入膏肓,还以为繁华会让人起死回生,
富裕不是治病的良药,也不是天赋的阶层之梯,
当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街道上塞满了五花八门的汽车,
每个人都按着喇叭大叫,按捺不住烦躁的心灵,
他们就这样,从城市的一角去往遥远的另一角,
周而复始,每天都是如此,不是为了旅行,
也不是为了躲避过去和未来,只是为了生活,
把自己置于一条条街道,一个个车站,
一次次离别终点,一次次又到达终点,
就像船员在听到隆隆的航船离开海港一般伤感,
这一次上岸又不知是何时,有人坐在几百米的高处,
喝着咖啡,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言不语,
那些街巷并不遥远,只是时间仿佛在涂写历史,
让这行动与非行动之间消隐、远去,很少有人去思考过去,
他们不敢指派自己的童年,不敢相信那会与现在是一个人,
战场上会有永别,至少在这里没有,
除非死亡来临,未来化作一片虚无,
纵使钟声敲响,这个都市的人们也听不到,
他们渴望放纵,但是放纵得远远不够,
无论在海岸边还是在城市腹地,人们总是在攀比
把邪恶的心释放出来,仿佛终生锲而不舍,
富裕不是永恒的目的,在人生的许多时刻
每一个相逢的交叉点,我们的生存不是为了活着,
也不是为了创造财富,就大多数人来说,
可能人生就只是这样虚度,在取与舍之间丢失一切,
但在春夏秋冬的流逝中,人们慢慢地衰老退化,
过去和未来都不曾拥有力量,都不曾观赏到阳光,
哪怕只有一缕,也不会照彻人生的最后一刻,
难道还指望月光洒在我们无人在意的孤茔上?
还记得那年我们围坐火炉,吃着火锅,
在淮海路上,外面飘着大大的雪花,
热气腾腾地从锅子里冒着,宛如此生再也没有
那么美好而难忘的时刻,只是我们遗忘了,
当罪恶的回忆起来,才知道我们并不理解自己,
就像总以为人生的所有风景会变得越来越清晰,
殊不知什么时候,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们什么也拥有不了,而今甚至什么都看不见了,
仿佛要抓着的时候从手边消失了,流沙落了一地。

航船驶出了港口,海面的波纹何其凌乱,
谁也不知道它是驱往欧洲还是美洲,身后的城市越见越远,
三月的雨艰难地下着,把城市锁在冰冷的角落,
山涧的梅花刚刚开放,这世界从来不遵守什么规则,
黄浦江漂浮着流逝的冰凌,绕进孤寂沉闷的市区,
那里有人群拥挤的花园,却没有原始森林,
被机械负载的身躯,就这样一日一日虚度着,
从不觉得白天是我们的归属,即使销魂的夜
也无尽地驰骋着,与我们毫无关系,
我来自遥远的农村,在这城市屈辱地生存,
像要把我最后的领地亵渎,我在海边遇到海鸥
沙滩还有气垫船,随便什么时候我自言自语,
望着太阳从地平线下升起,我的回忆像是绘出了历史,
在城市原始的尽头漂动,如鱼般吞吐着泡沫,
这不是水晶宫殿的童话,就耸立在我们眼前
巨大的城堡,无人进去也无人出去,
于是这花园得以万年长青,没有人夜里不眠,
也没有车在晚上外出,只是如今人潮如海
从中国四面八方,哪怕最遥远的西藏和新疆
来到眼前,不是为了拜祭和信念,
它将许多人引向孤独,过去从来未曾体验过的绝望,
这里只不过是个更大的戏台,演出着更多的悲欢离合,
小说中的,电视中的,一一可以呈现,
人们把自己的哀愁消融在这个陌生的城市,
从一个梦境,辗转另一个梦境,
即使在情人身上,也难找到过去的激情,
有些人贪恋这里的形形色色,喜欢这里的腥臭味,
哪怕天天昏沉沉,孤零零,这是何等诧异,
他们想把这里当成归属地,只是这城市连篱笆也不赠与他们,
河流上,海岸边,桥洞下,哪儿都不是久留之地,
城市的尽头,仿佛是一片荒凉,
若是一颗心变成了一座废墟,那再繁华的城楼也无济于事,
悲愁的秋风压迫着灵魂,毁灭了从远方带来的希望。

一曲无言的哀歌,一场沉默的风暴,到来了,
整个城市低垂着帽檐,准备着那一刻崩裂,
谁看得见,消亡的岁月堆积在墙角,
并不因城市的繁华而重新复活,他们喜欢美,
无非是因为美能带给希望的曙光,而安静摧毁着内心,
恰如将我们塞入恐怖的炼狱,有时候我们认为能控制自己,
当做没有外界的诱惑存在,在每一个喧嚣的街头,
我们包容着自己的过去,也忘记了沉默和苦楚,
可全部的历程指向同一个终点,这种永久的失落,
就像百年前的回声,沿着地下的隧道传播着,
我保持恒久的寂寞,永远不接受这现实,
过去可能在这里,未来也可能在这里,
但与我无关,人们忍受不了的不是伤痛,
不是战争留下的伤疤,而是血液中的颤栗,
这条老街还徘徊着白发的老者,就像忧伤的风,
来了就不肯离去,孤单的心,
仿佛冰冷的石头驻守着,在这里寿命的进程加快了,
相爱并没有更轻松,相恨也没有更绝情,
人们相信春天的脚步,相信星辰日月的眼泪,
只要付出,就会结出更多丰硕的果实,
但那秋天的骄阳,烤焦了额上的面纱,
有许多人的梦想在这里实现,也有许多人的梦想在这里破灭,
这就是人们所面对的现实,即非故事也非传奇。

我经常听着教堂的钟声,目送起航的帆船远去,
难道在这里,时光就不会埋葬我们的青春吗?
已经有几千万人的青春葬送在这里,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咳嗽,
时光已经抓住我们的咽喉,悄然地把我们拖入黑暗,
这世界的终点不是这里,许多人的脚步
只不过是走向死灭,通过行进,
归于静寂,宛如在音乐的节奏中行进,
毫无所知,不知道它会停在哪一个时刻,
话说这结束是悲哀的,因为负载着我们的死灭,
可在万物开始和结束之前,我们就已经死灭,
不会怜悯,也不会哭泣,
在这里谁也顾不上别人的举止,我们每天都很繁忙,
一刻不停,仿佛灵魂被放在机械钟上,
我们发出微弱的呼吸,这是在哪里生存?
是的,这美丽的风景都不属于我们,
人们乘船驶过黄浦江,神情多么凄凉,
哪儿去了?是滑向了恒河之境,
还剩下一点点记忆,那是我们的本性,
我看到万国建筑还耸立在那儿,河流也存在着,
只是手上布满了皱纹,我们的人生不过一瞬,
不比花开花落的时间更长,可还要在这追逐中迷失,
渔村变成城市,又扩建成世界中心,
在这里一切在变化,一切在膨胀,
旧的建筑被新楼代替,街道堆满各式的汽车,
似乎这就是幸福,是人们向往的境界,
然而城市有生也有死,热情有高涨的时候,
也有冷却下来的安静,不是脱离了老鼠的生存,
就是幸福的历程,何其空虚的是灵魂,
是那破碎不堪的旧时光,萎缩的夜生活
可怜地在灯光下残喘着,那些富裕的子孙,
不需要努力去争取活着的权利,就像杜鹃
蜷缩在喜鹊的巢穴中贪睡、包思淫欲,
不需要展开双翅,像鹰那样飞翔,
逆风向前是何其困难,哀伤的荣誉,
是天生的猎手,却注定终生孤独,
无人知晓,他们在哪里啜饮安慰,
午夜的雨点敲打着窗子,尽管鸣奏着歌曲
时光停驻的脚步,凝思着某处的真实,
人们更相信这里的公平,哪怕放弃内心的信仰,
我们的一生受尽了苦楚,但愿子孙后代
建立在快乐至上,在未来的时光里,
这座上帝之城,会很欣慰看到圣者的脸,
只是我们已被遗忘,纵使被打上了标记
也回忆不起,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有。

对面的街道上呈现着怎样的景象,对此我不能理解,
捏着装满黄金的布袋,连接着断桥残梦的西湖,
这管什么用,它的辉煌不能留住消失的故人,
那些回忆的面孔,漂浮在几百米的高空消失了,
它想用自己的财富留住那些诗词歌赋,红楼,
还有残留胭脂粉的十里霓虹,可这里的自由
让他们无处可藏,没有一座城堡可以容纳
孤独的艺术之心,仰望的目光,
被公平和自由毁灭,这里只有商人,
没有不可化解的宇宙,流走的一切
有谁的眼睛会注视,不是由于疏忽,
而是他们的本意,他们不懂得自己的灵魂,
不懂得祖先和回归,一切流经的空气,
都使这个城市狂欢,而万物让人们缄默,
却没有人知道羞耻,也没有人说出信仰,
似乎所有的苦难都能承担,那么感觉
谁还敢说自己拥有多少,虚幻的景象
不是丰硕的收获,有时人们觉得自己在努力,
完全朝着自己认为的美好前进,可没有询问宇宙,
这样完全沉醉地生存,以为触摸到爱和现实,
但是人们所认为的永恒没有覆盖物,那纯粹的生命没有延绵,
因为他们允诺了错误的抉择,以为在世界中心
就可以拥抱永恒的臂膀,毫无压力地走进万国饭店,
面对着美女和甜点,在海洋与河流交汇的这片土壤,
我们走得多远,多远,回头都看不见走来留下的足迹,
在这里成就不断地被推进,每天都有成功,也有失败者
泪水涟涟的绝望,饥渴的灵魂挤压着天空,
就像还没创造我们的时代,拆分着过去和未来,
连我们最信赖的事物都落入碎片之中,谁还能设想
一个没有真实灵魂的时代,或者是没有美的归宿,
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多久,多远,这城市再繁华
也包裹不了我们全部的梦想,当我们的年岁渐去,
那过去的追求仿佛只是一种疯狂,无知的举动,
就像寄望于虚妄的脚步,还要把握永恒的手柄,
所带来的痛苦如岸边的礁石,被海浪啃噬着筋骨,
在永不停歇中往复,这里总有数不尽的故事发生,
却没有好的结局,恍若一道道不安的闪电,
在过去和未来接受审判,繁荣和枯萎,
在这里获得和解,也带着我们走向生命诞生的起源,
只是那无数的死者,带着悲哀的眼神隐藏在这个城市的背后,
等待着未来变成过去,就像大海嚎叫的声音,
由恐惧慢慢流入平静,滚过城市留下的巨大身影。
三、焚香的后海
经过这场萧瑟的雨水,这秋天又过去了,
画家收起自己的画笔,合上底色冰冷的扉页,
背起行囊,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市民,
从展览厅走进厨房,他累了,
宁愿不要这饥饿的躯壳和丑陋的外表,
护城河在街道之外怒吼,忍耐如顽固的狮子,
从事交通输运的河流已经废弃,出现在深秋
繁芜的丛林之中,他静静地走过地坛、香山,
冬天枯萎的长城延伸着,在圆明园脚下俯身,
河流是这个城市的灵魂,也是这个城市的过去,
海也在这里,包围着漆红的紫禁城,
像要创造太平洋的辉煌,抛上海岸的乌贼星光闪闪,
与泥土和败落的风景诉说着,也许有数不清的神明,
只是我们不知道,在同我们一起走向末路归途,
这里有古老的时钟,每敲响一下,时光就过去千年,
那些焦虑不安的人只是沉睡,还没有醒来便已死去,
当时间延绵而永无终了,我们的生命就像附着在树叶上的尘埃,
品尝着苦涩的年华,检验着陌生的路途,
从南锣鼓巷到帽儿胡同,每一栋老宅都在走向未来,
似乎不同于我们的童年,永远都呈现翠绿色的光泽,
青灰的院落,歪斜的树丫,寂寥的街巷,
一切在这里消逝,也在这里回荡,
似乎许多人就喜欢这样迷失,在忧惧中寻找恬静,
无论是魔鬼还是天使,就在季节的变换中显现轮回,
他们犹豫的脚步是有预见性的,离开这里一切都是假的,
童年的时光只不过是过去的剪切画,不能触摸,也不是未来,
往日的尘烟更显安静,错落的手指抚摸着蓝山咖啡和杜松子酒,
恍若孤独中自娱自乐的游戏,在时间与空间的间隙里,
创造着纯粹的本色,谁敢把自己的生命置身于古今交错的时间里徜徉,
心是孤独的猎手,也是悲凉的挽歌,散落的花絮
从今往后不再孕育希望,而今我采摘着细雨中的无花果,
拼凑成四季的哀愁,在一次次的运动中促进成熟,
跌下来,又弹出去,柏拉式的观念掠过脑际
几乎还没得及思考,又被盲目地带往陌生的街道,
虽然痛苦的根源更深,这里却总是反抗的阵地,
还未定位之前,放在天平上的心已经开始颤抖,
还未消亡之前,无尽的空虚已在燃烧着不停歇的灵魂,
斗蛐蛐,敲大鼓,并不是为了装饰人生虚伪的色彩,
莫可名状的内心,也许早已超越我们所不知道的幸福,
我坐在四合院中吹糖人,捏面人,什么也不想,
现在是这样,有史以来也是这样。

闪烁的灯光是它迷离的双眼,来来往往而流逝于白天,
我饥饿着肚子走在街头,很少有人能发现我,
连盛夏的午夜,鼓泡的河水都与我无缘,
我多么想回避这个世界,多么希望成为
当年那个无忧的儿童,我多希望未曾孕育
如今的一切哀愁,就像在深秋落叶随风而去,
在这世界上人们都希望成为他人,去获得越来越多的东西,
随年龄而消失的童心,在枯萎的池塘里哭泣着,
我们的心不像水晶一样纯粹,但也不像恶魔一样罪恶,
只是这烦恼,纠缠着我们往昔的心,
由过去扔向未来,扔向虚无,在琉璃厂
我听到破碎的声音,从大地一直延伸着,
到达梦想的眼前,然后跌落、消失,
被电允诺的黑夜跳着舞,难以抑制地跑上跑下,
那古老的龙椅,集聚着逼人喷射的诱惑,
而现实就在眼前,几千年的王朝之光
不比百合花的花色更鲜艳,也不比如今的城市更庞大,
不仅是这些琳琅满目的楼房,不仅是这些拥挤的车辆,
不仅是繁芜的花园,不仅是情侣间的呢呢喃喃,
还有衰老,还有死亡,还有被我们遗忘的这个世界,
那年你去过巴黎圣母院,就以为所有的慈悲都能唤醒良知,
轰鸣的钟声伴着十字架的祈祷,在暴虐的暴风雨中
那些死者在呼唤着,在沉睡中寻求艰难的清醒,
谁也不会想象巴黎的铁蹄曾经践踏着这片土地,
让繁华变成燃烧的火海,废墟上再难生长生命,
这个城市的伤口在溃烂,我们只能忍受
要么只能逃离,不要在这里生活,
游牧的蒙古族就是这样,从草原到荒漠,
只是为了宣示自己活着,在这个世界生存,
但是不仅要为了生存,还要让自己的脚步遍布
每一寸土地和每一处河流,要举起锋利的马刀,
突破长城那古老的防线,一直深入到内心,
把禁区的一切都显示出来,以至于无限安静,
千万人的生命停留这这里,而且随着这座城付出了全部,
从未有一座城可以永久地锁住一个人,除非他愿意
哪怕世界也是不存在的,到处都是想象的建筑
在精神中挤压着时代,这些外在的形式都是虚设的,
只有过去的胡同是熟悉的,眼下的街巷是何等陌生,
我愿做萧瑟的风,既不占有也不舍弃,
在这落寞的城市独自行走,穿越生命的中轴线。

阳春三月的雪还在下着,似乎上个冬天没了尽头
那紫色的丁香在底下沉睡,在梦中追逐流星的光辉,
飘雪的道路已被法源寺上香的脚步踏平,形形色色的衣服
走进垂暮的洞穴,在里面栖息、呻吟,
所有外面的风景都在流动,像画一样老去,
开着腾腾的蒸汽车,从平原一直穿越深山,
拐进落满麻雀的村落,我听到百灵鸟的叫声
啄食着灵魂的漏点,对此我们毫不知晓,
当这个模式消失,我们不再考虑这个模式
仿佛从来不曾存在,那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
而是遗忘的过程,是发展的手段,
这里有流逝最快的时间,也有难以停留的风,
在城市的背面,存在的是什么;生命的背后,又该是什么,
许多不可言说的事物,就像我总是拿着雨伞从天坛走过,
只是让自己更广阔地接触大地,对于历史的沧桑变迁,
人世间的情爱又算得上什么,我们只是把过去的故事
重新演绎一遍,还以为这条路从来没有人走过,
许多城市不允许的爱恋,在这里变得轻而易举,
一串串风铃中的柳树,随着季节变换着它的模样,
随着什刹海的脚步迎接着时光,将那些色泽鲜艳的追求
转换为冰冷的轮廓,只剩下外在的形象,
在宇宙中变得枯萎,反正时光对这城市只是一瞬,
连文字都注定被摧毁,无穷无尽,呵,救星啊!
不是成吉思汗,也不是康熙大帝,
那不是过一座城毁一座城的悲伤,更不是文字狱的缄默,
看不见的屏障,就像是我们体内的噩梦,
再巨大的力量也无法将其摧毁,从远古到如今
人们惊异的是脱离于我们存在的事物,似乎未接受上帝的审判,
没有任何规矩,艺术的羽毛,拨着轻柔的琴弦,
透过焚香的佛堂,但愿这是上帝眷恋的城市,
悲伤很快会结束,我们会簇拥着美丽的鲜花,
以三月的心情去迎接十二月的寂静,那洁白的雪
就像爆裂的水泥从痕迹中突破,这艺术不是为了娱乐,
只有在最初的状态中我们学会了体验,金钱的欲望
那显得太遥远,也太过虚伪,情人们在品尝甜品,
在茂盛的草地上奔跑,望着天空中放飞的风筝,
但是在这里,光环意味着什么,鲜花、光滑的脖颈
就像悲伤的水滴,从悬崖上坠落,有旋律的回首,
落下最终的结局,并向我们展示着永久的分离,
我划着船从夏季的天空中穿行,去寻找美丽的新娘,
可她居住在城市的那边,船行驶不到的地方,
我穿过雍和宫的门口,把这悲伤的景象记在心中,
当朝着庙宇存在的地方出发,我似乎忘记了前行的目的,
这废墟是祖先的身体,他们统治着并治理着
如今一片狼藉的疆土,将青草和鲜花分隔开来,
连动物都认识古老的象形文字,在月下学习
面对死亡的本事,用泪之书和血之光铸造纯净的灵魂,
沉默还将继续,只是喧嚣的呐喊声发疯地哭泣,
在最终的审判中变得空虚,孤单敲响了命运的钟声,
沉睡,醒来,一直反复着,无尽的死者唤醒着活着的人们,
诉说着存在的悲哀,盛夏的芭蕉叶上翻滚的雨水,
以优美的姿势划落苦难的脸庞,高架桥和地铁交织在一起
像毒蛇盘踞在枯井的底部,藤木和乌鸦的叫声纠缠着
仿佛溺死鬼的哭泣,人人都想要长生不老、万古流芳,
但每个人都经历着六道轮回的历练,帝王也不例外,
我们的生命远不及竖三世佛久远,还有那唐朝古槐,
整个城市就安放在须弥座内,任香火慢慢焚烧。

我想在这城市寻找失落的文明,古铜器、长长的食谱……
把自己的心铺设在街巷,去捕捉和拍摄历史的光阴,
遛鸟的人端着鸟笼走进茶馆,侍者知道再没有人更悠闲,
日本人的飞机再次飞临上空,也满街的叫卖声和流水声,
没有人在意一个时代的苦难,因为这总要结束,
不是在死之前,就是在死之后,
纵使房屋已被烧毁,他们也不忘再娶一房姨太太,
这也许不是欲望,而是本能的跨越,
哪怕沿着记忆的脚步前行,往昔的庙宇也让人感到吃惊,
过去和未来都指向相同的终点,因此许多人遗忘了
我们说过的话和我们做过的事,干涸的记忆
就像骸骨留下的感官,不会给人们留下半点喜悦,
睡美人的梦总是被画家着色,而作为偷窥者
那花容月貌不是酝酿的色情,也不是残暴的犯罪,
幽静的房间就像抽走了时光的影子,只留下午后的玫瑰
亲吻着白嫩的肌肤,在她的胸前落下束束红印,
艺术的街道,顺着小径流入池塘,去灌溉酣睡的睡莲,
这是一个人又一个人的梦境,拼凑在一起编织成羽毛,
化作鸟儿一样飞翔,接着高楼和汽车变成了虚空,
太阳着色的神情盯着后面的人类,古老的城市浑身伤疤
阻塞了血液的流通,如古琴一样的京剧安抚着战争的伤痛,
语言,说出就消亡了,唯有音乐,还通过形式存在,
从静寂走向永恒,在分裂中达到和谐,而京剧那残余
是静止不动的艺术,被人们猎艳的心丢弃,伤害甚至毁灭,
那些很快腐烂的人们,用欢乐的曲调代替葬礼的严肃,
还用裸露标榜着艺术,美从来不曾反驳嘲笑的眼神,
这个时代在财富面前堕落,连人性的追求都不再有,
微弱的呼吸,在重压之下咯血、分裂甚至自杀,
那些裸露者穿着动物的皮毛,发臭的私处在尘土中飞扬,
少许的虔诚,在王府井大街上的教堂前沦丧,
人们贪恋血肉之躯的欢乐,不知道血液在颤栗,
在雨中抖动着遥远的回忆,童年,沉浸在梦的彼岸,
将消逝的美净化,那同性的爱恋也有阳光照耀,
如今心烦意乱的情爱难以洗涤,也难以摒弃,
时光围绕在我们的前后,把非人的世界变得更加冷漠,
再往下去,只能是枯萎的一无所有的世界,
精神已经毁灭,幻想,随着童年躲入另一个世界,
现在时光已经悄然不动,静止在这个可笑的世界。

半夜三点钟,未眠者只有少数人,
就像守卫这个城堡的列兵,用沉睡的意识抵抗黑夜,
教堂上巨大的钟表敲响了四点钟的声音,还有在机械面前劳作的人,
用蛤蟆般的眼球望着时间的流逝,计算着可以放弃挣扎的未来,
他们拖着涂着红漆的小车,举着铁锤,咣当咣当,
这煎熬催促着时间,也存在时间当中,
但不是艺术家的时间,他们长夜不寐
在床前计算着自己的过去和未来,不是因为他们更懂得
才把不安在时间中拆分,当尘世间的一切化为乌有,
他们只能发出微弱的叫声,至少在死的时候是清醒的,
这狭小的青色洞穴中,有我们祖先的遗骨,
他们在这里的火堆前栖息,任火光照亮疲倦的脸,
他们也曾追逐动物的影子,用它们的献血去祭奠万物,
四季的影像变了又变,只是时间永远不变,
岸边的渔船已被海浪打翻,狗用鼻子嗅着觅食,
谁都希望灾难消匿,留住往昔最美好的时光,
可是这样翻来覆去,生命的追逐是为了什么?
那无力的反抗只能被慢慢宣判,随之被驶进另一个时代,
或者是一个存在希望的时代,或者已彻底令人绝望,
我们之所以觉得惊恐,是因为无法面对持续的喧嚣,
美的恶性就像下水道的污水,从早晨一直流到午夜,
似乎宁静是奢望的,只要它想,就可以摧毁我们,
在这有多重解释的世界里,我们背负的不是该隐,
而是自己所不知的自我,也许我们每天都坐着公交
经过天安门的广场,只是留下了一种心情,
我们可以看到几百年前的街道以及穿着现代的人,
我们既不留恋梦中的景象,也不怀疑昨日的街道,
因为那久以难忘的已经习惯,在这里,相爱者并不感到更轻松,
也许有些人隐瞒着自己的父母,彼此相爱,甚至私奔,
但是可供他们呼吸的空间太少,哪怕鸟群,都会来争抢这空气,
他们只是彼此忘掉了物质的需求,以为命运在空中能滑翔,
难道没人发觉,这不是在空中而是海面,随时的一个浪花
就足以淹没一切,我们的忧伤被凄凉的建筑所激发,
远处的歌剧院里,瓦格纳的曲子就像冬日的流水
穿越覆盖着落叶和枯草的沟渠,突然永远离去,
把整个城市的灵魂抽空,空虚沦陷于落幕中,
我们用清泪洗刷着梦境和忧伤,就像初生的婴儿
保持着单纯的缄默,目视着岁月雕蚀的京城。

我从梦中艰难地醒来,欲望的大地被秋雨捶打着,
白色的鸽群在后海的波纹中拽航,放眼这一片片酒吧,
恍若神圣的天主教堂的阴影,美酒何其宁静,
手指何其纤细,这是对回忆最好的补偿,
多么美丽的夕阳在这里驻足,流连忘返的人
拖着疲倦的面庞,在时光的窗台上眺望,
河流如舞动的绸缎,在森林中蔓延和扩展,
我想从这古老的街巷一直走到时光的圣殿,
那青色的砖瓦,鲜绿的青苔,是灵魂的满足,
当寂寞携着孤影走过,这脚步凌乱的街巷
带着徒劳窥视这世界的奥秘,无主的城
在繁华和喧嚣中创造着苦难,未来永远在这里晃动,
我闭上眼睛困住虚假的时间,让它在这里沦为囚徒,
我喜欢这里,宁愿摧毁时光的界限,
这繁盛的都市同孤独的坟墓一样,枯萎的梦
残存在生者无意的遐想中,漂浮着,
沿着记忆打开那扇通亮的门,进入那废弃的圆明园,
一个我们看不到的世界,在秋天持续的欺骗中,
我看见时光的脸与玫瑰依偎在一起,是要把这爱情
让南飞的雁群带往南方,谁都忍受不了这寒冷,
只有不知疲倦的孩子,在大街上奔跑,
和流动的云一起,被城市的血液推向遗忘。

长久以来,我一直抚摸着结成果实的外壳
想象当初开花之际的美丽,多数人并不懂得生活,
不知在生活丰盈中的园艺和建筑,纵使靠得再近,
也未察觉灵魂的诱惑,在这里开始就是结束,
人们围绕着无主的城转圈,一直到夕阳西下,
历史是那么得近,死亡吐出的气息在报时,
从皇帝的陵墓流到王府井大街,仿佛是一个熟人
它问这片土地还能生长出什么?太空的嫩芽
就像丢弃在船上的青菜,艰难的奢望,
那镜子中的光芒是阳光,还有苦涩的大地
折射在我眼中的辉煌,宛若恒河孕育的生灵,
在沙漠中也还展示着生命,只不过记忆在古旧的城墙上留下了记号,
搜索的影像,分不出是今年秋天还是往昔,
在无数的黄土上显露着白骨、战争、武器,
没有人会屈从命运,席勒式的反抗
演奏着贝多芬激昂的曲子,这里有属于莎士比亚的安静,
也有孔子般的神圣,在雨天从来不需要打伞,
就赤裸着脚跑进街巷,原始地张望,
安息的眼睛不需要祈祷,夜晚不需要守护,
我见过太多的苦难,哪怕时光的间隙
都不会让我感到吃惊,纵使生命的风帆破损
流逝的河水沉默下去,也等我目视这柱香燃烬,
这城里只剩下先祖们的后代,来自四面八方,
水边、海上,还有遥远的深山老林,
从午后的咖啡馆观望着,这无主的城
等待着时光宣判,等待着暮色降临,
什刹海的水位下降了,那些摸黑走路的人
消失在街巷后面,并无实体的历史中。
四、崩塌的乌衣巷
有时候我想倾诉,像这样,从玄武湖到夫子庙,
这里并无实体的城,也无实体的历史,
假如时间可以饶恕过去,我们可以看到仿古的建筑,
这石头城的月光是秦时的,这城墙是明朝的,
全部的幻境只存在恒久的概念中,它们不是毁于战争,
而是毁于岁月的变迁,生命的存在只是一个奇迹,
不是沿着回忆,而是顺着消逝的灵魂前进,
祖先的话语就这样在心中回响,但是看到的
是人们心目中的样子,而非本来面目,
只有那苍老的时光记得,玫瑰花瓣上的雨珠,
还有鸟儿在寻找什么,跨过这扇门,
这世界何其陌生,我曾来过这里,
只是时光已消逝,我从城墙走到岸边,
分不出是否停留过,这里有太多的不平静,
历史总让这片土地变成火海,还有激愤的长江,
多少死人的尸体从江面流向大海,该沉睡了,
顺着上帝指引的方向,我们怎么惊异造化的摧毁,
星光正闪烁着占满夜空,将美的涵义覆盖,
疲倦的面孔,是欢爱后的绵延,
多少个黄昏伴随着时光消耗,繁华的盛景
是堕落中萌发出的新生,是老屋后飞走的燕子,
是王羲之笔下的永恒,徒留下静寂的灵魂,
蛰伏着等待着枯萎的寒冬,但愿这里是安宁的,
那无情的利剑就不会驱赶人们,逃离自己的家乡,
把这美好的幻想变成噩梦的苦楚,为了创造,
也为了前行,事物需要不断地摧毁再重建,
安静的浪花啊!也有汹涌澎湃的时代,
繁华的都市啊!也有夷为平地的苦难,
只是别让这坟场继续增大,壮丽的山河啊!
总有数不尽的人来赴死,假如死者可以将厄运终结,
那么孤独可以尽情地毁灭喧嚣,把这美变得无限,
伸展于其他的时代,在茫茫的桂树间,我已睡去,
追忆当年的欢笑又有何用?那些海誓山盟,
与少女所演奏的后庭花一起归为春梦,众多灵魂都安眠了,
只是怀古的人来了,观望后又去走人生必经之路,
因为任何美都是适可而止的,忍受得了宁静的开始,
就得原谅恐惧的结束,在这无主的城之中,
没有人屑于摧毁我们,也许我们每天都可以享尽欢乐,
在昨天被风吹落满地杏花的街头,哪怕国破山河枯,
也难以改变往日的惯习,于是只能留下来不走了,
不是喜欢这破碎的瓦片,而是这个地方,
这里的水,这里的夜,还有这里的风,
当我迷醉着死去,也许感到更为轻松,
如此艰难地生存,是想返回繁华的殿堂,
亲吻时间,就像镜子靠近自己的身体,
把一切都召唤回来,进入我们的血液,
哪怕只有一刻,我也希望这灵魂之鸟能逗留,
把这城市装点地像待嫁的新娘一样美丽。

这城市注定是被毁灭的,千年前就是如此,
帝王子孙北去了,只剩下商人和舞女,
在这恶臭的河边铸造辉煌,让音乐流泻,
让歌舞升平,似乎这岁月与他们无关,
生命就像蒸发的烟雾,笼罩着古街与寺庙,
残弱的呼吸,让我们觉得万分吃惊,
流离落魄的凄楚,竟能在这里燃起火焰,
唤醒了青春体内的美丽,那默默流淌的秦淮河
都散发着脂粉的香味,而这些美丽的人们,
迎来了诗人,迎来了商人巨贾,迎来了王孙公子,
演绎着多少爱情故事,不过是痴人说梦,
在这里盛开的繁花亦在这里被摧毁,周而复始
一代代凄凉与繁华交替着,然后又扩大到湖南路,
旧的牌楼已经变成指向标,一直通往长江的岸边,
那落败的夕阳吹着晚风,有时候商船拖着沙土走过,
隐没在暮色苍茫中,我爱过这里的荒凉,
它的房屋被夷为平地,连河流都不复存在,
它在地下的城堡耸立着,宛若庞贝古城的缄默,
人们爱过了,就被它遗弃,从不属于自己的事物,
宁愿摧毁也不愿让其存在,不过那巨大的力量
也不能彻底将它毁灭,哪怕只剩微弱的呼吸,
还要从诞生中重新站起,然后让森林重新茂盛,
看哪,我们的存在只是一代,而无语的建筑
可以是几年,也可以是几百年,
但如深山被遗忘的树木太少,无从追忆
我们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上升到历史的角度,
谁能看得清楚,谁能如上帝那样宣判不朽,
无数的生命在干涸的河床下,在宿命中成就大地
无声的沉默是他们的宗旨,也是他们的优势,
我们不像候鸟那样忘事,离开了故乡也能生存,
生命的挣扎,就在这座注定被毁灭的城市,
明知是可悲的徒劳,还是要体验繁荣与枯萎,
人生并不是去追逐诗歌,去获得信仰,
所期盼的,也许仅仅是一种平静,
在山中,在秋天,在乡村,
就这么简单,固然一无所获,
可我们能做的唯有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时光,
也许只是黯淡的道路,连晚会的舞池都无法照亮,
假若灵魂还在这里守护,我会静静地走开,
让它安然无事地安睡,哪怕死亡来临,
我也不愿让它感到悲伤,或者就坐着这班地铁离开,
一个人的一生不需要清醒,我们竭尽全力去理解
世界最终还是陌生的,这个建立在废墟上的都市
还将不断地沦为废墟,而我们还要无情地前行,
越过长江的边界,进入另一个无知的洞穴。

白玉兰用自己纯色的身躯装点着白天和黑夜,此刻时光
停下倦怠的逃离享受着,最美好的时光往往就在一瞬,
我们也许不知道,深巷里藏着这个城市的灵魂,
在苍茫的岸边和垂暮的夕阳下,它悄悄地隐入梦乡,
人们期待的是城市的繁华,不是秋天般的美丽,
这些繁芜的酒吧,躺在总统府的门口,
用画眉鸟的叫声吸引顾客,在这世界我们已被欺骗得太多,
但是没有人感到恐惧,只是若无其事地走进边缘,
似乎黑森林的残暴也不能让人感到惊恐,不是爱冒险,
而是跳动的心已经麻木无知,上帝收回了太多的品质,
善良、仁慈、真诚、执着还有恐惧和羞涩,
这是个移民的城市,从千年前就开始迁徙,
谁的葬礼在举行,在那滚滚长江的岸边,
穿着白色的丧服哭泣,我知道
是我们自己死了,躺在雨花台地下的人们知道,
除此之外整个城市就是一个剧场,随着一幕幕换景
虚度着每一个慢行的年岁,我们时常考虑
另外一种出路,而每次尝试都是结果不同的失败,
但这并不意味着丧失行动,这条溪流流向秦淮河
也汇入浩瀚的长江,它亲吻着屠杀掩埋的白骨,
发出无声的呜咽,谁曾知道它是要流向何处,
是遥远的太平洋?还是另外一种出路?
纵使随时面临着灾难的阻拦,它也不发出祈求的哀号,
只是这样地静静寻找,去接触未来不可知的事物,
它见证过这座城市的历史变迁,也见识过更有力的科技,
但这座城市有属于自己的灵魂,任何人都无法知晓,
从春夏秋冬到悬着的时间,所有的装扮都是为它的灵魂服务,
匆忙的太阳,或者不息的河流,就像它梳妆的一面镜子,
这里有颤抖的身体和耸立的高楼,还有庙宇与图书馆,
春天的气息、冬天的凋零,若非有莫扎特的手法,
谁能让这些矛盾在对立之中呈现和谐,世代就这样延续,
既有不知道的道路,也有可以选择的路途,
如果可以伴着百合花开放,你会发现这个城市的生长,
今年的迎春花又凋谢了,天空中飘起了白色的柳絮,
那甜点已经准备完毕,而有些人偏要走向崎岖的小径,
从坟墓的边上走过,去观赏野菊花和石蒜,
这也许就是想象的终点,不在于繁华的过程,
而在潜入灵魂的入口,无论我们从哪个入口进入,
都可以走到世界的终点,无论远的地方或者近的地方,
也无论经过多少森林和季节变换,作为生者的前进,
目的不在于任何一个地方,而在于心的历程。

这是起点,姑娘为自己的情郎收拾好行李,
站在楼上望着他离开,六月的风是炎热的,
也是暴躁的,姑娘在不断地编制自己的希望,
好像这离别是注定的,面对着满城的忧愁
那回忆显得格外鲜明,我不是这个城市的居民,
只是从这里走过,等待雨季的结束,
于是只能观望着秦淮河,听老人讲过去的故事,
黑夜什么时候降临,去掩埋疲惫的思绪,
我说不出在想些什么,后面流淌着河水,
点灯的船只倒垂着身影,穿过夫子庙的桥,
人是那么多,仿佛死尸全都从土壤中钻了出来,
人人的眼睛都盯着闪烁的灯光,少女的叫卖声
宛如过冬归来的燕子,这是人类的城
因此充满人的呼喊声,坐在大理石上的身躯
挪动着走向深巷,拿着钵的尼姑从鸡鸣寺下来,
让看淡的人世变得一片静寂,世界在追逐着人们,
把时间的刻痕划在墙上,如果这世界明天就灭亡,
我也要去玄武湖采摘莲子,还要依偎着曼珠沙华
静默地数着时间,等待到来的安息日。

这是终点,老人在暮色苍茫的长江边垂钓,
岁月把痕迹留在这里,然后隐匿在茂盛的丛林,
这个城的人已进入梦乡,洋溢着期盼来年的春潮,
假如你不靠近这里,就无法听到浪漫的小夜曲,
也无法看到结婚的人跳着舞蹈,历史的欢乐
那时光早已很远很久,我们只是按照季节生存,
把时间分配成睡眠和劳作,这终点并不是死亡,
而是我们多年期盼的东西,那古老的魔法
早已经在步行的道路上失传,如今看来
黑暗对我们来说除了睡眠,别无它用,
我们度过了一段时间,但是还拼命抓着,
别人的东西我们不太计较,只是自己的人生
落脚点在哪个地方?沼泽地?还是荒漠?
我们自以为睿智,从来不去听从他人的谏言,
冒险的结果引来恐惧和担忧,才知晓卑微的事情是永无止境,
大概我会参加你的婚礼,去重复我以前说过的话,
人们只赏识梅花的桃花的盛开,被遗忘的兰花
在角落里又度过了自己的一年,再一次走过雨花台
我还是要再缅怀一次,为了达到你所在的地方
我从遥远的海边来到这儿,回想当年的欢笑
尤今都消散,并在讽刺我过去的荒唐,
可悲的现实总是引人入胜,为了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曾在这里独自生活了半生,只是为了让你理解所不理解的,
这条被人们看做离谱的道路,从短时间来看是可笑的,
但从一生来说是崇敬的,为了达到道路的终点,
我必须要穿过这条人们认为不真实的道路,才能拥有,
你现在所拥有的并不是你想要拥有的,而你的生活
也并非是你想要的生活,无论我身在何处
都记得自己的血肉,都顺从自己的灵魂,
不必每次都进行冒险,也不必每次都追求新的开始,
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内心,随着我们年岁渐老,
追求的东西变得更为简单,但却永远无法实现,
因为以前得到的不再拥有,因为被燃烧的感情已经熄灭,
不仅仅是我,几乎每一个人对生都感到厌烦,
人们在乎的总是自己,哪怕大战将这个世界摧毁,
四季的轮回和日月星辰还是行进着,不理睬我们的愤怒,
宛如那些消失的王朝,尽管有着昔日的繁花和荣耀,
但是一切都不再有,也无人知晓,在此时此刻
才存在所谓的真实,这些灵魂的意象
挣扎在高楼上的百叶窗,消失在天空的后面。

我喜欢那些高大的榉树,还有悬铃木,
我喜欢这里的秋季一片凄凉,连同那片江水
都深沉得一声不吭,起初我从另一个城市步入这里,
当做自己生存的依赖,过去我一直认为它只是运输的通道,
是天涯海角人的驿站,人们举杯喝酒,直到烂醉才返回,
原住民保持着他们的冷静和无奈,尽管这个城市显得更为喧嚣,
作为繁华的收获者,他们还是容忍了一切
久远的五月已被遗忘,他们在葡萄酒的芬芳中,
在即将到来的冬天里,就着光圈分享自己的幸福,
一片狼藉的饭桌上摇晃着困顿的光,似乎这就是失落的东西,
任凭酒精和眼泪的祈求,破碎的午夜敲响了两点的报时声,
长江不会像大海那样怒吼,它只接受人们的爱抚和利用,
夹杂着沙土发出不眠的呜咽声,我走在无人的街巷,
观赏着比我们更古老的街道,而那名字更为久远,
三千年的时间无法用数学衡量,兴衰的演化都是其次,
只有这些地名,连接着时间的过去和未来,延绵着
半夜醒来的真实,当未来变成历史,我们也可以这么说
过去只是一场可笑的欺骗,在任何遗迹面前
时间让我们欲哭不能,也许有史以来就是如此,
风的告白不属于我们,还有那花瓣飘落,
都在通告我们时日不多,而无情的岁月
还把我们困在往昔的回忆中,那一切假象的碎片
默默无语地消逝着,只是这长江还是渔夫的栖息地,
不再有商船的争吵,不再有随处可见的废物,
像过去的岁月那样,人们对着夕阳弹琴、唱歌,
我不能想象这座没有山水的城市,因为水是它的灵魂,
是人们定居和聚集的依赖,城市可以凋零,
人们可以死去,只有这江水永不销蚀,
当东风刮起,往昔的尘烟将一去不复返,
时间的永恒性赋予我们新的希望,拿起破烂的船桨,
重新在永不停息的流水中前行,直到世界的尽头。

我不了解时间,在这几千年中是怎样殉情,
是为了不屈从还是热爱,就整个无知的城市来说,
我很惊奇没有历史的堆积,我们度过的都是想象的时间,
从开始到结束,就像一出无人观看的电影,
但是过于真切,那雨滴的滴落声,还有花开花谢的瞬间,
渗透到灵魂的深处,其实太阳没有点燃任何事物,
只是匆匆地别过自己的脸颊,在那面枯萎的镜中留下划痕,
假如你靠得更近,就会发现今年的白玉兰又盛开了,
散发着迷人的清香,剖去一层层裙摆就会发现
它的目的不是为了果实,而是为了生存的意义,
或者它根本没有想象,这行径在想象之外,
无论在哪个季节,哪怕是白雪皑皑的寒冬,
那都是一样,就像死者要告诉生者的秘密
永远都无法说出口,只能用空气表达,
看门的人已经酣睡,这座宅邸的旧泥巴
与野草依偎在一起,它拒绝风的嘲笑,
也反对火和水的侵袭,穿过这三个街区
就到了图书馆的门口,我们每天都在这里相遇,
却像初次遇到的陌生人那样,仿佛已故的熟人
也被岁月的痕迹遗忘,尽管我们都活着,
却越来越不了解自己,那张已定型的脸模糊了,
在过去和未来的道路之间,过去的道路已不存在,
未来的延续,在过去的街巷里载歌载舞,
那里穿插着各种方言,充斥着肉体与肉体碰撞时的汗味,
当掌灯的船远去,历史的魅力仿佛重现,
所有的欢笑都灼烧着我们的内心,宛如在扮演最后一次角色,
此后肉体与灵魂就要分离,没有善恶的冥府在等待着,
怀着永别的神情就要远去,深陷于生与死的落寞,
就是时间的功劳,似乎从未获得解脱,
哪怕经历了生与死,那界限也不允许跨越一步,
几千年的历史给这座城市带来的,不是更自由,
也不是更清醒和睿智,也许毫无意义,
让我们觉得更为失望,它们都消失了,
不是在创造着新的生命,而是把回忆带走,
一切都未变化,只是再也想不起这个地方,
想不起那些人的面孔,我无法经历更久的时间,
也不能从历史中得到解脱,作为青春的回忆,
无法停留,却四处流窜,在一个个狭窄的街巷中,
我不停止地寻找着,直到天色渐暗的黄昏,
我只隐约看到、听到,往昔的景象,却无法触摸,
在这里,过去、未来,也许就是这样简单的存在。
五、陵园牧歌
温暖的海洋是海鸥孤独的家乡,迎着潮起潮落
飞越空虚的北回归线,日出日落只是一种演化,
当匆忙的太阳被马车拉着走过,就是白天,
当太阳让位于无声的风,那就是黑夜,
这个看到的世界可以解释,可以被认知,
有时候我觉得太可笑,为什么给我们留下了樱花,
为什么给我们留下了冲刷万年的沙滩以及那不知疲倦的海鸥,
当灼热的光刺痛我们的灵魂,当悲伤的风舔舐我们的脸庞,
有谁能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麻木的精神已经栖息,
在洞穴中无助地颤抖,仿佛这世界没有可信赖之物,
我们所呼吸的空间,也被无情地剥夺,
而从寂寞中产生的灵魂,又慢慢地卷土重来,
穿越海洋和墓地,来到百年前的教堂门口,
命运不总是给我们反抗的机会,或者在这里就结束了,
灵魂的呼唤,在大洋彼岸圣诞节的松树上,
一度被人们关注,也一度被人们遗忘,
他们毫不知晓,你长长的叹息意味着什么,
我在小鱼山见到几个老去的墓志铭,寂寞的心
从不要求得到什么,他们躺在这里好久了,
有几个世纪,也许几十个世纪,
那时候德国的建筑,俄国的建筑还未诞生,
以中国的名义建造的这些坟墓不会做出允诺,
不是我们犯了错误,而是外来者太为强大,
但他们怀着绅士的礼节去看待这个城市的贫穷,
甚至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祖国,去植树,去建筑,
规划成未来欧洲的样子,我们只是惊愕,
从不知道世界还有另外的人种,另外的生存方式,
自行车、柏油路、下水道,似乎这就是他们的人生乐趣,
不是喝酒直到大醉,不是在午后悠闲地喝茶、遛鸟,
我们常常忧伤地望着这一幕,中华民族陷入被动的进步中,
用着他人的东西,住着他人的建筑,听着他人的歌曲,
而纯正的中国青年,从此之后永远消失,
变得越来越相似的世界再没什么不同,我们说着相同的语言,
做着相同的旅行,也许上帝并非是这样安排
只是未料到思想的传达是如此迅速,当人们摆弄比自己巨大的机械,
肉体就显得委实失落,仿佛只有男女间的结合是没变的,
但发笑的现实总在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后面带来的是撕心裂肺
想自我毁灭般的痛苦,人们不会为自己的恶性感到羞愧,
似乎是可以允许的,世界再没有任何荣誉可言,
颠倒的事实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除非遇到撒旦
才会发现自己的错误,而这条街道的风景已被毁灭,
重建还需要百年的光阴,既然罪恶是不可避免的,
他们就不会尝试解脱,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前行,
把毁灭的场所当成历史的遗迹,瞧着它们更新或消失,
似乎这已成为历史增长的概念,在通往海的栈桥上,
过去的时间就是现在,就像我们还未发觉前的世界,
大海的潮汐声昭示着过去和未来,也隐约闪现、消逝,
那座记忆的大门,是还未出发前的起点,
无论我们走得多远,海鸥还是依旧伸展着双翅,
在海洋与岛屿间寻找乐园,做着最纯粹的发现。

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徜徉在八大关,
坐在海边木栈道上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海鸥嬉戏,听天主教堂敲响钟声,
那时我们有梦,就像五月放飞的风,
哎,可惜只是梦,那白色的樱花
从眉头上无声地飘落,不是为了唤起哀伤,
而是有所期待,爱情果真如此丰富,
值得一颗灵魂撞击毁灭,混沌的岁月托着乌云,
从月后爬出的脸颊充满了恐惧,可疑的黑夜
把人们的理智统统收回,只剩下单纯的欲望,
安睡者的睡袍被割断,似乎是悔恨者所为,
想在最后告别之前释放自我,然后把自己交去审判,
我很少微笑过,因为这空气是多水的,催促着忧伤
萌发,山脉已经陪同枯萎的树木安息,道的精髓
是涌动的泉眼,在宿命中无声地流淌着,
参透着宿命的一切,什么地方的树木还在生长着,
只有还有人走在八大关,就会知道生命在延续,
我们懂得知识越多,停留在这个世界上时间就越少,
一物的莹润,就会导致另一物的衰败,
我们的生命不像长寿的树木,经历着相同的春夏秋冬,
度过了一年,就缩少了一年,青涩的素描
总在羡慕金黄的油画,殊不知狂野的放纵
才是憧憬,谁惶恐地坐在富丽堂皇的殿堂里
睁开双眸,担心着落幕就是别离,
因为年轻的困惑,想象总是美丽无比,
不知完美的奢侈谁都无法拥有,在形成的过程
必然损坏一些,我们不经意却在乎的东西,
即使我们不戴面具,面孔也不尽真实,
被化妆品和内心掩藏的面貌,连自己都分不清,
童年的时候从不知道孤独,如今却持久不变,
似乎在剩下的人生就这样,再也无法寻找玩具的乐趣,
破壳的核桃填充着口腔,宛如包含着侦探的故事,
温柔的风哭诉着破碎的爱情,从早年起它就知道结局,
到现在还像一无所知的婴儿,勉强站在海边呜咽,
从开始流浪到结束,还指望得到别人的怜爱,
世界上没有它的居所,孤独和哀伤,始终是钢琴上的主旋律,
假如有一个属于它的处所,就不会让这悲剧发生,
只是,它自己无法做到,它早已离开地面,
在海的上空飞翔,在城市的街巷观望,
不眠不休,直到最后的时光耗尽。

我是怎样观看潮起潮落而忘记了花期,盛开的黑色芍药
已压过玫瑰的精彩,就像要将它的魅力发挥到极致,
腹地的沙滩还沉睡着,几乎不知道甜美的汁液
在不远处的广场上喷射着泉水,那像水的府邸,
也像意象中音乐的所有物,有人在海上冲浪,
我却徘徊着脚步,五月的樱花树以强有力的感觉
迎接每一个靠近它的人,并以时光的紧迫感
燃烧着自己短暂的灵魂,通向山的路越近,
脚步也越发沉重,夜空的花香触诱惑着嗅觉,
百年前的灾难已经成为园艺,每个人都在这里寄托哀思,
穿行于静静的丛林间,缄默着属于自己的命运,
当每一个季节过去,我们几乎已经忘却那本性,
只有鸟儿守候着,时光在多么奇怪地凝结,
放眼顺从自然的宁静,该是多么纯粹的享受,
夕阳在山与海间探着疲倦的面孔,旋转的光恰到好处
照着返程的道路,那些辉煌的建筑也许会变为废墟,
这片灵魂的属地却不会变!上帝的眼睛在慢慢苏醒,
应对着突如其来的现实,蛮以为它的存在是不着痕迹的,
可上帝敏锐的眼睛还是发现了,被称作未来梦想的殿堂,
先是被雾遮挡,而后午后的阳光照耀得金碧辉煌,
只是眨眼间,它在幻想的空间燃烧,然后崩塌,
不必抱怨这短暂的生命,不仅仅人的存在
连宇宙的存在都是如此,寂寞的海永远都在
做着同样的事情,为了变成自己,
亿万年来做着怎样的努力,在纯粹的生命与创造之间,
我听到灵魂叩响的声音,谁能在仓促的一生中得以安眠,
还是让这空壳的人生就此随着波浪隐没,没有人愿意
就这样毫无意义地终结,把生存的一切都化为空气的灰烬,
可这哀怨有什么用!一切都只是幻影,去年的欢声笑语今已不再,
那些多情的悔恨,到如今只能化成悲伤的歌谣轻唱,
我们的存在也不属于我们,有序或无序的忙碌
只是一场短暂的玩笑,在落幕的那刻只有残忍
用死亡刺穿着我们的灵魂,大海如此广阔遥远,
还有那不死的海鸥,在风浪中品尝着腥味,
黑夜和波浪将这一页翻过,将历史静静地压在后面,
不过还是存在生命,还有崎岖的道路,城市的建筑
以及四月的春雨、闪耀的星光耸立在海洋之上……

从柔弱的坟墓中生长出的郁金香,有着怎样的光芒?
就像死者诞生的孩子,在彼岸寻觅着不可知的存在,
总有一天这岛屿会沉没,将盛开的鲜花统统抛进海洋腐烂,
但从没有人担忧生存的尺度过于狭窄,山羊胡的老人坐在迟暮的风中,
给游人指引着道路,无牙的上下颚打着颤抖的拍子,
后面的那座建筑有百年的光阴,住过他的祖父,
如今他可爱的孙子,也在这古老的庭院里奔跑,
没有一座永恒的建筑,可以容纳我们的一生,
但有那样的形式,在内心隐秘的殿堂中耸立,
打渔者仍拉着残存的渔网,祈祷上帝曾经到过的地方
会给予圣者的荣光,他们从古至今就这样坚持着,
于破落的村落中走来,驶向浩瀚无边的大海深处,
世界的每一场灾难都会夺去他们的亲人,可他们不会哀伤,
只是以悲伤的眼神去抗争,拿起刀叉和鱼骨,
穿越过去,去追赶行走得更快的未来,
许多形态消失在存在物之上,星辰只做无助地叹息,
我们停留在属于自己的空间,不去争抢和占有
那些欲望的满足物,一旦建立起更高更大的楼,
就会出现更多更高更大的楼,现有的模式将被破坏,
显得如此自然,似乎超越我们的孤独没有任何难度,
我们要呼喊着离去?不,要停留在此地,
我爬过许多地方的山,看过许多地方的海,
没有哪里更让我魂牵梦绕,五月的樱花败落了,
犹如纪念着青春的逝去,还有遥远而去的洪流。

七月份的池塘灌满了雨水,所有的青蛙欢快地叫着,
睁着巨大的眼睛注视着世界,它们的眼睛与人类没什么不同,
只是可利用的东西不同,所在意的自由不同,
我们从青蛙的视角出发,一直到这个城市的出口,
所有的海浪都催促着夕阳快点离开,那空旷的苍穹是灵魂的洞穴,
当我从八大关出发到达栈桥的时候,沙滩上就站着上帝
而背后则是死亡,当风景沉浸在风暴中奔走,
仿佛忘乎所以的鲜花,已没有半片叶子的依赖,
一个人在童年拥有着澄澈的目光,眼珠带着一汪清泉
尽情地开放着世界的美,而今在岁月中消失了,
只剩下浑浊不堪的泥泞,带着更远的视野对着世界说“不”,
有多少迷失的道路找不到了,那些短小的街巷
原来是丰富的乐园,现在却只剩下枯萎,
或者已经死了,只是我们看不到这死亡的形式,
如果没有回忆的延绵,我们就会对变迁感到惊讶,
似乎这岁月对我们不公,挡住了变化的事实,
但没有人能改变,能超越时间的掌控,
我们站在广阔的山巅上,安静地望着溪水流走,
因为这就是命运,万物就这样诞生,也这样死去,
我们不知疲倦地返回家中,还未停留
就要拿起行李重新出发,又告别短暂的安宁,
许多街道我们都分不清方向,只有借着太阳的方位
才勉强认清通往黄昏的道路,还是风的足迹更容易分辨,
从山丘到海面,它不断地翻转着身子,作为一个征服者
似乎根本不需要我们的力量,荒芜的都市何其陌生,
这些喧哗的虚张声势抚慰着年轻的死者,在黑夜的庇护下
原始的欲望还将持续更远更久,痛苦的忍耐
从地铁一直到停靠在海边的航母,当悲伤的颂歌响起,
古老的火山像要愤怒得喷发出岩浆,面对最古老的形象
我们的内心显得更安宁,海鸥追逐着消逝的浪花,
海边静置的斯坦威钢琴,是谁的作品?
多情的施特劳斯谱出的圆舞曲?韩德尔演奏的水上之声?
贝多芬雄伟的交响乐?莫扎特悲哀的安魂曲?
瓦格纳那令人着迷的疯狂?荷尔德林不着边际的忧伤?
无人知晓那神秘的乐曲,是沉入了海底还是长眠在了山中。

春天还受困于冬季的沉默,这是孩子的乐园,
而似乎不去寻找就无法发现,那些古老的墓碑上写着些什么,
燃烧过的感情不在现在,那些失去存在空间的灵魂
哀伤开过的花不再有,尽管潮水还在涌动,八大关还在延伸,
电影取景的地方还在,还有拍摄过婚纱照的礁石,
所谓的真实只在这里——海鸥的翅膀上,其余的一切
不过是时间的痕迹,并非一定呼喊着要求存在,
道是存在过的一切的意义,人们总是觉得生活轻而易举,
当岁月的奇迹不再,才仿佛觉得所有的苦难都不能承受,
而生活就是如此,并不因其重量不堪重负而有所减弱,
我们都站着生活,离不开忧伤和凡尘,
一切生存的尺度,都在漫无目的地沉没,
我们惯于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行走,或者独自发笑
寻找可以显现出来的事物,在每一个残忍的月份
教堂都无声地发出空明的回忆,把腐烂不堪的海藻覆盖,
我很高兴这秋天来得安静,让我在少许的时间中冥思
风儿吹着落败的叶子,影子既不像历史
也不像童谣,我说不出那西垂的夕阳是什么年代,
也看不出丰富的大海是在沉默些什么,活着的寂静
就像穿越太平洋的帆船,带着迟来的海腥味
可是一切事物早已消逝,未变的时光只停留在海面,
我不惧怕海上的风暴,却担忧陆地的平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身边的一切掠走,在这不高的城口
总有不计其数的人鱼贯而过,铺展到各个角落生存,
如此之多,甚至已超过了坟墓中躺着的死人,
在这里没有一个熟人,只有风景是了然如心的,
但认不清这双相同的手,哪怕额头的褶皱不尽相同,
它只迟疑人类的脚步什么时候离开,穿堂的海风
在人类看来是忧伤的,如果可以允许有一幅画
画尽几千年的悲枯繁胜,那么田野可见之物永远是美丽的,
连漂浮的沙漠也会发出回响,唱给孤独的耳朵听,
在炙热的阳光下,那破烂的藤椅不属于梵高,
而属于潮起潮落的海水,还有含糊其辞的沙滩,
我们的手指想抓住些什么,快要落尽夕阳的最后一缕光?
吹过整个城市掠过山头的海风?或者是一曲静静的歌,
不等我们做出抉择,所有的季节已经走了,
残留下的时光,属于我们和这座城市的后代,
我们已经走了,什么也没留下,住所甚至是姓名
不会在海边饮泣,只有深夜的冷风,还有那海水,
轻轻地细数过去的时光,那一年我们开着汽车穿过隧道,
来中山公园看樱花,还一边唱着歌,然后共度晚餐,
暮色苍茫的前方就像闪耀着灯塔的光,敲着回忆的钟声,
可在空空的屋子里,我们的所有物早已消失,
只有一把钥匙和一块停摆的钟表,盯望着黑夜的缄默。

新生的城,假如有一处可以让我居住的处所,我将呼唤
爱神的黄昏在掩饰着羞涩,乘上一班没有终点的公交车
沿着海岸线一直前行,人世的欲望之塔在雾中倒垂着,
催促着燃烧的灵魂,强烈地从海中央升起,以至于消失
当远行的炊烟扭曲了公园的杉木,落在身上的雨水
就像千年前的浮雕说着颤抖的语言,它等待了好久
只是过往的岁月一直与之无缘,现在步入的时代
多么希望可以静静地汇集,也许历史中记载的故事
就在这狭窄的世界缓行,我不管这里是海的尽头,
或是通向冥府的峡谷,那纯粹的悲泣声就是牧歌,
在这里形成,也在这里演化,
既然没有一个白昼是可以允诺的,控制的,
那在未来的认知中只能凭借经验和想象,看哪,
有些人在海洋中艰难地寻找陆地,把握一点就是一切,
而我们只能发笑,因为认识它的道路多么遥远,
转眼间却轻易地忘却,不在内心,整个城市是不存在的,
我们抓着居住的房屋,望着装满情感的教堂,
即使那里有巨大的归属感,可以让夜来得更安静些,
我们也还是踌躇不前,仿佛前面是无形的陷阱,
在围剿我们荒芜的人生,当我们的前面一无所有,
时光也痕迹也不再有,那永恒或许就是另外的样子,
我们童年时记得的大海更深邃,更宽广,
宛如梦中的天堂,不因自身的变化而改变半点,
当然我们不希望离别,也不希望听到黄昏的牧歌,
而最后伸展的双臂,告诉我们是该前行还是后退,
亦或停留,还是永远离去,只是别像樱花一样匆匆而过,
因为这一生,我们在渴求生命,也在渴求幸福。
六、鸢的抒情歌
我住在六十米的高空,哦!忧伤的夜晚,
我的回忆经常附着在云端,仿佛一下子捕捉到童年的影子,
但并不是站的越高就看得越远,拥有了更多也不显得更真实,
我在这里呼吸,也在这里满足着自己的一切欲望,
同自己出生的地方相比,这里更让我觉得忧虑,
因为没有一望无际的田野,也见不到冬天荒芜的雪地,
我曾漫步于村落间的草丛和坟墓中,寻找隐藏的蚂蚱和鸣叫的蝉,
即使鸟儿半信半疑,也尝试在不远的庭院觅食,
似乎所有的生物都是有灵魂的,它们恐惧又相互地依存在一起,
老人们告诉我这是自然规律,宛如傍晚的蝙蝠在追逐蚊子的舞步,
低鸣的叫声划破冒着炊烟的黄昏,而苍老的手指
颤抖地端起茶杯的把手,芬芳的茶水顺着咽喉前行,
每一步都像艺术品,自然,转向一切,昭示着永远,
我们的存在,不是因为好奇,或者占有什么,
把繁琐的存在简化,我承认这使得我们更幸福,
可为什么追求自由而选择婚姻,矛盾的人性
一边躲避命运,一边又在渴求命运,在科技的身上
有更轻或更重的力量,就像我们得到而相应地遗失,
只有这一种选择,假如让我给这个世界重新定义,
那么我做不出……在前行的道路中,
我不会试图成为别人,更不会把自己的关系交给另一个空间,
此时此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也在其他地方发生着,
不过呈现在不同人的人生中,那些痛苦的参照物
如此辉煌,就像城市的地标性建筑,抬头就可看到,
既然可以承受,就别轻易说屈从,人类许多长久的经验
都是从痛苦和眼泪中得来的,只是后来,人们遗忘了,
而且以此为耻,可那繁华的后面是什么,面对着整条街道
我们该诉说些什么,难道无助的祈求能获取丰盈,
那么,漫游者的眼神就不会如此凄凉,街头的流浪汉
不会放弃尊严以乞讨为生,这是人人可以居住的城市,
只不过大部分人活的没那么好,按照着昨天的预期
做着今天的事情,而不是有所规划和期待,
流淌的河水,我们没时间去看,树木,从来不去凝视,
房屋、商店、饭店、汽车、衣服……可以这么说,
我们从未希望自己更美好地活着,因为早已落入这个物质圈套,
失去自我生存的权利,犹如事物没有存在过,
只像风景画从眼前掠过,我们所不知道的时光,
催促着新芽的生长和衰老,作为再简单不过的规律
我们却无法理解,似乎觉得白浪河的身躯取悦着我们,
这是多么滑稽可笑的理论,甚至让人感到悲伤的叹息,
那纯粹的形式存在已有千年万年,并不是服务于走过的我们,
我们或者活着,或者死去,从岸边走到对面,
也不是它所注意的对象,通向城内的通道从来没人把守,
就像通往冥府的大门,无人在乎我们到底是谁,
在这里,我们勿需再用一个春天来证明什么,所希冀的梦
如果不是破灭,就还会以变形的形式呈现,
当然,我们会听从自己的心脏,哪怕没有任何幻想,
出发的源头还会存在,也许可寻找的痕迹越来越少,
可我们就靠此活着——童年神圣的狂想曲。

假如我们可以遵守既定的规则,那整个世界都会觉得安心,
不过它也会叛逆、愤怒,不希望我们一直像轨道一般生活,
有时候我经过风筝广场的府邸,会觉得它的舞蹈难以抑制,
作为一个提醒者,人人常常忘记它带来的狂野和倔强,
穿过广场来到河边,甚至是对岸,那并未变成另外一个世界,
问题是没有人知晓四季,在身边等待着回归和平静,
也许作为毁灭者,我们不该进入这个平坦的城市,
在这里守望不到属于我们的律动,更没有秋天掠过灌木丛的风,
城的年龄不算古老,却也有几千年的历史,
它以自己的节奏形成着过去和创造着未来,白色的花岗石
甚至遗忘了岁月已经来过多少次,人类总是向河岸靠拢,
也许是污浊的脏水,鱼骨漂走了青苔,
它纠缠着我们的童年,拉着破烂的网一直漫过城墙,
远处的河流总被遗忘,那里的咆哮更为狂野
无人驾驶的破船越过了边界,进入另一个不知的异域,
在这里我学会了生存,首先是美好,然后是痛苦,
接下来是爱,还有持续长久的失落甚至是绝望,
但我不想言说它的对错,我出生在这个平原,
在星辰之下,在月桂树盛开的季节,在中国的神话传说中,
也许我的存在显得漫无目的,但这缄默的大地也没有任何话要说,
似乎我们的双脚支配着充盈的情感,走着许多人走过的道路,
并不容易,但也不很难,可以说,这日渐消逝的故乡很纯粹,
从未强迫我的生存,或者让我远走高飞,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鸢总是想飞到更高处,去俯视更广阔的世界,而无论身在何处
故乡都在心中,那是不可言说的怀念,在宇宙中,
再没有一种情感像这样独特,简单,却又不被我们所认知,
在我最信赖的童年中屹然不动的建筑,早已不知去向,
只有感情还独自沉湎于其中,这无声的改变也许是种灾难,
那片土地在走向何方,一切的终极又在什么地方?
也许我该遵从它的进化,任凭四季掠过荒野,
哪怕尸骨的残骸都已不在,也默默地接受着造化的结果,
哦!不,我无法想象一个没有童年的人生,
无尽的高楼下,除了无声的呜咽还有什么,
从古至今,那进化并不一定是对的,而听从的忧伤
除了在内心还有什么生存的空间?颤抖的双手拿着发黄的书签,
就像告别悲伤一样远离过去,我们逃往不同的城市,
穿越一个完全陌生的森林,谛听着车轮与轨道的摩擦声,
我们来到了高山和峡谷,观望着瀑布的精彩,
我们从未寻找自己真正的目的地,只是经过短暂的休息,
然后继续前行,在这里,在那里,永远体验着永别的感伤。

无主的城,我们忧伤的呼唤,几乎充斥着孤独
在城市的每个花园中,风与花儿做着怎样的游戏,
纯洁的少年兴奋地交谈着,那岁月没给他留下痕迹,
可路人迟疑的脚步,却深陷在惶恐地岁月之中,
他们不知所措,望着从身边呼啸而过的车辆,
高楼和人群围困着我们,并无实体的城
宣誓我们的存在还是虚无?死亡悄悄地潜入屋舍
编织着蜘蛛网般的陷阱,等待我们的到来,
我们从来没有一丝怜悯,因而也没有人怜悯我们,
匆匆而过的白桦树,并不是最早离开我们的风景,
走遍每一条空旷的街道,在其中也找不到种子,
只是希望舒心的感觉停留得更久一些,生命快要流完
也许来不及哭泣,浮雕的痕迹已抹去眼线,
无尽的风暴之中渴望着,一把竖琴的声音更为响亮,
仿佛冥府悼念亡者的礼节,充斥着回忆的沉香,
城市的后面没有房屋,里面填满的灵魂落下困乏的脚步,
听,太阳西沉的声音,就像召唤者的叹息声,
连接着河流与公园的小径,我愿做一个哑者,
永恒地栖息在安静的角落,不管再纷扰的世界
纯洁无暇得成长,在丰富的梦中记下灵魂的全部感受,
我听见孤独在体内逐渐长大,那是未被入侵的,
直到容忍的终点,才显现天堂记录员的本性,
所有人把持着慢慢度日的工作,挤入黄昏的哨所,
那些娴熟的技能总带着古老的味道,混合着咖啡的香味,
从我们处所后面的枯木下升起,在还没有我们之前,
黑夜就带着使者出入,把每一个围困的人解放,
未料到出去才是灾难,影子的追赶不是为了追踪,
而是为了毁灭一切,我们称之为生活的东西,
伸手就可以够到,在灵魂面前我们不是一个人,
像一个古老的传说,或是一首悲伤的曲子,
在众多的秋天中等着的风的约会,留住的回忆
因灵魂的造访而变得唯一,那是不可遗传的遗产,
纵使喧嚣的城市,到它这里却是孤单,
命运有时候会回收创造的辉煌,哪怕永恒的时光,
生活更像是这样子,在试探我们,在历程中造就我们,
让成年身躯走向世界,而把孩子的心灵锁在教堂。

说不定,我会穿越城市到山中寻找耕牛劳作的方式,
就像回归到远古,几百只红炉同时点燃,
四处溅射炙热的火花,三千铜铁匠敲打着坚石,
发出连绵不绝的咣当声,汗水落在火红的铁上化作蒸汽,
上万的绣花女纺着院中的织机,与风交织着异口同声的辉煌,
在暴风雨到来的季节他们能提前感知,然后像收稻谷一样回归平静,
紧闭的大门后是窃窃私语,等着大自然所有的变化和改造,
核雕的艺人,敞着木门,借着微弱的光线挥动着手中的小刀,
那里可以有世间万物,也可以有我们的全部幻觉,
还有嵌银和风筝的制作者,仿佛无视时间的流逝,
那时代所有的城池都已土崩瓦解,只剩下这些技艺
通过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生存,不是为了争取更大的空间,
如此简单的观察着时代的变迁,从没有令人吃惊的环境
可以让它们感到改变的风尚,盛开的月季随意走着
根本不想与玫瑰去争宠,富丽堂皇的生活显得太累,
所有的容颜不免衰颓与凋零,步入无法言语的秋天,
或者没有色彩的冬天,但它是自由者的信使,
不为活着的辉煌,也不为消逝的岁月所折磨,
哪怕死亡也是自然的,坦然地咽掉最后一口气,
郁金香的颜色太过艳丽,还要让人忧心忡忡地焦虑,
那儿不是我们自由的天地,是它的撒娇
让历史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很多人浑然不觉,
还追逐玫瑰如向往伊甸园的果实,未熟的人生
耸在黑夜的凉风中困惑,我们不渴望伟大的生,
也不向往伟大的死,只是自在地成长为人,
听着琵琶声就已足够,像鸟那样迁徙的生活
随着季节的消逝,也无法呼唤死去的枯草,
不要再依赖外物的前进,那会一直无法停止
变成一条匮乏的河流,那声音当初欢乐,
未来却不会再有欢乐的日子,即使发笑
也是爬出坟墓的疯狂,薄暮中充满了哭泣,
来自远去的火车和地铁,所有的星辰都不再察觉,
只有那赶着马车前行的老人,以古老的口号回答着自然的提问,
为什么这年轻的面容已变得衰老,而当初的宽广和宏大
仿佛幻想中的一场风暴,在不知何处讲着故事,
所有富丽堂皇的艺术对人类有什么用?谁曾领悟上帝的用意,
慢慢推开演出的帷幕,向我们在意的事物施礼,
迁徙就是风的本性,越久的世俗显得越虚无,
羁绊中的喜悦何其陌生,宛如突然喷发的火山
燃烧着灵魂的肉体,当然它不会呼唤永恒,
只是永恒在这里已形成,编织着绮丽的梦。

郑板桥怎么也想不出,他想倾心保护的城市如今被灯盏点亮,
已没有星辰的光芒作为庇护者,上帝曾震怒于整个都城,
让干旱成为这里的苦难,转眼又是几个世纪,
苦难已成为人们所必须承受的,也许竹墨画根本不在意
逝去的时光中包含了多少惊讶,那些丝绸的布匹
还有姑娘的手在抚摸,感官却在迟疑中变得麻木,
如今的城市越来越大,有时候我会感到担忧,
是不是人类的前行本来就是错的,它反映的繁华,
从来不是本意追求的结果,拿走我们最珍贵的东西,
我们还装作若无其事,但在每一个街头惊慌不已,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包含着恐惧,丧失的心跳
也开始不停得逃亡了,万有引力的规律把我们固定在地上,
逃不过时间的追踪,信仰的崩溃像是在祈祷什么,
三位一体穿越骨骼和血液,落入可怜的灵魂中,
早已舍弃信仰的时代,祈求不过是残酷的愿望,
我想在风筝广场放风筝,想穿越白浪河一直到它的源头,
想进入那些古老的庙宇寻找过去的时代,我想坐在田间地头
观看耕牛和老人劳作的场景,我想记住,那些河流和坟墓,
立在风中沉默不语的思索,我想祖母还会呼唤我的名字,
在每个黄昏和每个清晨,我想站在巨大的佛像前冥思,
有更宽阔的疆土,也有更遥远的风景,只是我们没去过
美丽的风暴,残存于过去花园中的雕像之中,
其实我不想进入,更不想去寻找果实的影子,
我宁愿呼吸着花香,离去,悲哀的落幕,
不致于深陷追求,也不要摆脱一切,
绝不是与我们有着同样重量的事物就是我们,那些存在的形式
决定着我们是高飞的鸢还是默默盛开的花,有些宁静的形象
在驻守着永恒的美丽,也有狂野的咆哮,宣誓着生命的意义,
有多长时光我们没在烛光下呆着,观看自己手掌的脉络,
谁也没权利折去这束玫瑰,不是说拥有金钱就可以,
它的刺只有在自然中才能舒展,甚至在乡野草丛,
也会默默无语的延续下去,直到我们的衰亡,
它也呆着,盛开着花朵。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乡愁,很多人都说游子的心
多么眷恋着故乡的山水,我在不断远离故乡,
仿佛逃到更远的地方才能安心,但是,活着
就跨越不出故乡的绵延,无论身在何处,
我还是会关注并且留恋那里的风景,惟愿一切都好,
没有属于我的形象,木板年画、古老的庭院
微澜的古井,以它们自己的形式存在,
附着在岁月的痕迹上,仿佛从未看到如此祥和的面孔,
童年魂牵的街道满是尘土,早出晚归的人们骑着自行车
从不远处的白杨树下走过,墙上斑驳的影子是童话的开始,
破旧的房屋随着轰鸣的爆炸声颤抖,那是开山的工人
撕裂一块块坚硬的石头,我再也找不到它们,
在我的身上,或者是山巅之上望着那个深渊,
连起始地都已不见,我根本无意承担人类的全部苦难,
可是呐喊声,我不知道它是怎么一回事,
似乎整个世界脱离我的感知,这冷漠的年代,
从贫民窟到商业中心,就像一幅逝去的旧画,
我没有处所,也没有亲人,为之献身的宿命
只是用来饮酒的酒杯,从未因它的历史而被纪念,
穿过这座无名的桥,天空显得更为孤独,
我不愿再遵守什么既定的规则,我的命运
怎样流逝或飞翔,只要存在我的心中,
这座城市就是存在的,除此之外,再繁华的都市
对我来说也是一无所有,形成或消散
不是它最终的真实面目,进入这个孤独的入口
总有人在弹奏熟悉的练习曲,一如刚开始走路的喜悦,
有些人就这样度过了八十年,在乡愁的迟疑中
惦念回到故乡的途径,道路并不遥远,
但是现实,仿佛让他寸步难行,
因为他的狂喜害怕失望,不知那里的一切是否消失,
没有熟悉的半点景象,只有破落的庭院和回忆的镜子,
桌子里还锁着陈旧的日记,可以找到随便一个年月,
但每追忆一次心就起伏一次,那担忧已经感到迟暮的沮丧,
在风暴的深渊中还是遗忘吧!一无所求的舍弃
在欲言又止的嘴上沉睡下去,我将在城市的远郊停歇,
直到自己唯一的依恋消失,渴望的脸无任何表情,
我把持着哀愁和无限前行,停留于无物的大千世界。

我们都想做一个防御者,抗拒所有想入侵的,
只是午夜的高温,在黑夜中不让我们睡得安详,
飘飞的柳絮、麻雀、耸立的水泥楼房……怎样的背叛
使我们落入毫无止境的圈套,新生物不断滋生着风暴,
昏黄的日出碾过不重的梦境,我们没有任何防备,
内心的野兽已经长成,荒芜的城市从来不占有什么,
奉献了自己爱过的心,并未得到强有力的回报,
也许这古老的河流就是这样,流淌着悲伤的血液,
无花果的辉煌何其伟大,不像我们的情感无从追忆,
它的目的从来不包括盛开,话说是因为诅咒——
却是独特的诅咒,仅仅是这一个,造就不同的风暴,
它以自己的根茎去繁殖,哪怕遇上废墟般的毁灭,
也会在安息中寻找破土生长的机会,这古老的方式
被大多数的生物所唾弃,而在它身上让人艳羡,
宿命的回忆,所有的生物都无法遗传,唯有它可以延绵,
它的后代知道一切,夏商周的战场、古希腊罗马的广场,
从逝者身上消失的辉煌它全部记得,仿佛一场仲夏的梦,
那是不属于创造的季节,而是形成,超出放映者的视线,
鸢和故乡,是在越来越近得靠近真实的底色,人们清楚
我们的轮廓早已摧毁在某个季节,只剩下空旷的舞台,
再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我们的主在内心不断长大,
为此我们常感忧虑,自从趟过命运的河流而未消失,
我就在寻找对岸的恬静,也许仅仅是微弱的空间,
总能留有翻身进去的入口,整个变化的轮回我不在乎,
我只想完成自己想做的,别人娱乐时我保持着孤独,
以亘古不变的耐心创建某个地点坐标,不是生命的尺度,
而更像是容纳灵魂的地方,在出生之前,在死亡之后,
那里包含着所有,就像孩子的睡眠,澄净却无可描述。
七、长安落日
还有没有一片丛林能俘获,这淡淡的哀愁有如海浪,
还有没有花灯落在大雁塔上,这简短的字谜有如故事,
面对着古老的都城,我们都是新人,而今衰老了,
只能嗅嗅风的味道,我们未曾诞生,或者已经死去,
毫无变化的节奏,没有哪个人比它活的更久,
有时,我们尝试着播种希望,几乎已经垂老
还没收到收获的影子,可它却不动声色
不要那么着急等待果实成熟,或者痛苦
才是它让你得到的体验,每当泪水占领了微笑
会以不同的方式告诉我们中心在哪里,许多东西
并不可靠,在舍利塔的周围展示的形象,只是纯粹
与欲望之塔毫不相干,那高尚的形象是苦行僧的步履
用一生建造的屋脊,他们早已离开肉体,与日月为伴,
假如我们也能做到这一切,同样可以触摸灵魂的汗毛,
在神造就的海面上冲浪,夜并未苏醒,也不需要苏醒,
千百年来就是如此,昏睡的幸福驶入狭窄的航道,
很多人的毁灭不是为了死亡,而是为了生存,那些英雄
在风中燃烧着心灵跳入深渊,以死神的诱惑去反抗,
注定的道路上死亡不过是扭曲的生存,正如临死前荆轲的微笑
失败铸造了辉煌的功绩,犹如凯旋的马车奔跑的身影
很少人能知道缄默的命运隐藏着怎样的风暴,不是维吉尔的繁华,
而是贺拉斯的憧憬,我多么希望生活在那样一个时代,
在矛盾当中得以安详,在和谐之中得以完满,
难道非得做牺牲的英雄?虽何其辉煌,却何其痛苦,
哦!出人头地是每个少年的心愿,而爱过的少女
只能忧伤地悲泣,他从未站在微笑的终点,
几乎被遗忘的时光,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我不愿让繁盛的未来体验到烦恼,纵使爱过
还不足以是个满意的答复,我并不比任何人优秀,
感情的风暴也不足以回报炙热的追求,白昼懂得
没有一个角落可以回避阳光,黑夜懂得
没有一个街角可以躲避回声,静寂的阶梯
似乎通往了梦想的殿堂,而每个人的脚步都没有停止,
明日就在眼前,不仅仅属于一个人的朝阳,
我们的生活是壮丽的,从爱者脱离的呼唤
在我的灵魂中站立,那是顺风的巷口,是否离开
生命就会被我们超越,孩子们的梦,护城的河流,
充满惊喜的发现,就在刹那间,不可能几乎成为可能,
时间的限度仿佛做出了允诺,所有的一切都是生存,
沉默的风暴,或者无声的呐喊,所有人的道路……
不用向任何证明我们活的很好,发笑的人生
我不去艳羡其他更美好的自由,那些财富很好,
可我更愿意显示自己,在内心中认清它的面目,
也更愿意说着自己的信条:在我的内心,世界就是存在的,
不在内心,世界就是一无所有,哪怕与星辰一样的辉煌
也将随着岁月的变化而消逝,生命的愿望越微弱
世界的可靠性就越小,甚至没有实体的建筑,
所有的一切都是想象的产物,随时都会被风撕裂,
我时常待在古宅里思索:上帝的使命落在谁身上,谁又在
永恒地漂泊,或者世上存在一栋永久的房屋,残存的灵魂
在圣像前跪拜,就这样下去,一直到我们看不见的年岁,
既然活着和死亡都不是我们的权利,那我就不再去尝试
占有所有一切未成形的事物,因为近在咫尺的也非真实,
遥远的边界对我来说太过迷惘,也许注定的形态更好,
一旦被我们认知就不再陌生,只是命运与命运的连接处
不知何物哀伤着,除了我内心的主,我不愿向任何主祈祷,
华清池、兵马俑、阿房宫,古老的庙宇演奏着倾国倾城的乐曲,
这难道不是美妙的存在么?谁分得清时间的界限,因为我们存在,
才可以感受一切,而死后的辉煌,是另一种伟大的开始。

人生并非处处昭示着离去,也有停留,面对如此无措的世界,
不该言语悲伤,也不该轻言欢笑,哪怕内心在呼唤,
不去占有激情的风暴,也不以拥有的一切为傲,
我们的身前从未有永恒,身后逝去的时间
却以永恒诱惑我们,从未有人靠近……
已从土壤中看到死亡的眼睛,无言的哭泣
只是又一次到来的雨季,黑夜中谁试图掌控
纯粹又破灭的世界,星辰下护城河何其宁静,
斜坡上有谁的影子?伏羲、女娲、神农——
谁说得清他们的存在,就在此时此刻的科技
也无法论证轮回的秘密,也许秦始皇、汉武帝还有唐太宗更为真实,
这历史的门槛只能说是时间的故乡,除了相同的日夜
我说不出另外的形态,下一代强迫着取代上一代
成为一个时代的潮流,但并不会长久,
新的一代又会长成,似乎所有的人随时准备着离去,
刚雕刻好的轮廓又被岁月遗忘掉,无人辨识形象,
在土壤中包含着我们的骨、血和肉,所有的荣华
因炫耀而抛洒空中,在宇宙中就像飘飞的柳絮,
有些技艺并不能遗传,首先是天性,其次是机缘,
子承父业是动物的本性,在人类却显得困难,
因为最简单的事物也会消逝,而我们要追逐它们的意义,
就像匆匆开过的群花,目光如晃过的明朗天空,
也许爱情,没什么不同的区别,不是付出了更多
就要求更多的回报,山坡上的野菊花带着漫游者的梦,
呼唤着更纯粹的呐喊,骊山后面有着怎样的风景,
当年气势恢宏的阿房宫,在灰烬中细数爱情的回音,
不可言说的风暴,更像是悔恨,几千年促成了多少对情人
除了少数几个谁又记得,苏妲己、武则天、杨贵妃……
对于爱情来说这又算的了什么,许多人轻易地走进
梧桐树的缄默,我们是多么可怜又无辜,甚至拥有再多也是哀伤,
岁月若无其事地站着,滑翔着落在河岸对面或丛林之中,
若是懂得,我就不会去听冥府门口演奏的竖琴,所有的美妙
是诱惑之时的虚空幻景,乃至深入了还在希求,看不见一切
只有内心摸索着前行,似乎无穷无尽,不管哪里都没有路,
我不知道这是谁的梦,如此可怕的景象胜过死亡,
有时候我思索:我们靠什么活着?食物?肉体?灵魂?
还是其他什么额外的生存,愿我们知晓这一切,
好在终结之日向审判长交差,不是拥有财富就可以收买,
命运之槌永远不会温柔,纵使竭力呼唤,声音也传不出长城,
童年所受的创伤,并非使命中可靠的召唤,
有时候它是被迫变得美丽,从而体现整个世界的存在,
没有入睡的水仙花,我的痛苦都将形成穹庐,
从那忧郁的双眼认不出我的相貌,一行行清泪,
仿佛风之子的回音,哦,孤独的上帝,这世上
尚有绵绵不绝的电线杆,被祝福过的五月池塘
在无尽的孤独中酣睡着,真是奇迹,我的灵魂
已随着缤纷的落叶升起,战胜了亡灵者的反抗,
有节奏的爬行,追寻记忆中的狂欢,忧伤中
沉重的记忆在呻吟,言语这片璀璨的风景曾属于我们的时代,
护城河啊!多少年来你注视着这个城市,可曾劳累?
可曾忧伤?那星辰下供人穿行的城门
滴答着清澈的泉水,如黄昏销魂的琵琶曲,
那落日何其久远,长空的等待,落幕的静寂,
追寻入海口的盛景,层叠的青砖淡妆素裹,
不觉之中播撒着,漫天的母性,徜徉迷离的落日。

土壤中迸发出的形象,带着纯朴的面容,
如果不是万物的根本,谁能艰难地留存至今,
那用血和火浇筑的身躯,与风的眷恋为伴,
在时间中它的心不会破碎,只因它并不存在——
当岩石让海水灌进它的咽喉,从不后悔,
千百年来,只有土壤与它为伴,诞生的那刻
就离开了自己边界的归属,这寒冬犯了什么错,
在期待中要受这样的罪,像一道无名的闪电,
更像火星的突然造访,我们疲倦的眼睑镀上铜色,
这山间没有流水的声音,只有行走的僧人拂起尘土,
迟钝的木鱼,并不渴望极其迅速的到来,
不曾想到,铸成的铜人也焚烧了文化,
连难得的乐曲章节,也在悲哀中丧失,
这似乎安定了和平的气氛,点燃的香气更为自然,
窗外的景象展示着一幅犹如收获归来的画面,
人们把沙漠变成了森林,让交响曲为英雄而奏,
十字路口,人们该休息一下,下一盘象棋,
把楚汉之争再演绎一遍,时间快到了,
不过毋需催促打扮,这里没有繁琐的规矩,
也没有让人为难的抉择,多么幸运,
一座钟鼓楼,一条街道,一个哭泣的孩子,
就组成这个城市的所有,此刻夕阳的样子
如皮影戏中夸张的舞姿,以隐去的实体留下更深的印象,
那硕大的国家图书馆,如今也没见到踪影,
难道是因为走得太近了,才觉得恍若隔世,
不,那必须是过去的一幕,要不然就不会有孔子
孜孜不倦言说的学说,那次出发是成功的赌注,
在人们遗忘掉所有的时候,它的价值才显示出来,
季节簇拥着神祗的辉煌,但却无意关注这个世界,
当现代工业来临,黑夜已失去它神秘的效用,
在许多人看来,季节的灵魂也是可以掌握的,
只要机械足够大,足够精密,人们信赖
因为过往它们已做出了令人惊奇的行为,要我说,
正是如此我们才被俘虏,成为没有安全感的处所,
我们一向追求自由,如同远古洞穴中的恐惧,
终于我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所在,一向希望的永恒
在痛苦中就只是经验,磨损的时间,毫无疑问
是这个世界的保存者,运载沙石的河流并不轻松,
只因为永不停息,所以人们并不确定,它是不是劳累?
可在想象之外,实现现实的路径已经发生改变,
有些世界的入口已经贴上封条,下水沟、或者沙漠中
才是真正大门的入口,因历史而疼痛的现在,
吻着岁月的影子,伴随着烈火炙热地燃烧,
我愿强力逃脱死亡的束缚,穿越哀伤的命运之神……

祈愿有朝一日我会在无花果树下寻找到凤凰涅槃的痕迹,
叶上欢送盛夏的雨水,是季节性的台风追逐旷野的呼唤,
祈愿焚香之华盘绕整个庙宇,静幽的乐调
与缤纷的落叶相映成趣,何等祥和与辉耀,
祈愿爱过的心不再散落,恋人的脚步
曾经在沙滩上,如今再也没有出现过,
祈愿悲痛的生死终结,我们以自己的方式
不需要怜悯和慰藉,随着远去的季节隐秘,
如此纯洁的世界,我的心灵未曾这样没有防护,
百合花呵!你可知道我等待你有多久多远,
出生的那刻,我就在训练温柔的臂膀
让萦绕的舞姿变得更美一点,在许多个不眠的夜晚,
沉迷的幻想使我陶醉不已,你还未出现
眼神早已延伸到……我的心灵深处,
时光呵!我从来不怕你,如果想带走我就迅速一点,
要不我还是去等待,去追寻那美妙的风暴,
新生的一代呵!从来没有人指望你们的辉煌,
你们的欲望古已有之,还有你们美丽的爱情
在远古已经开过,而且更为多姿、丰盈,
上帝不会为你挑选好既定的伴侣,茫茫人海中
你的生命可以拥抱着注定的相逢么?如果允诺
时光可以倒流,那你可以带着你的妻归来,
向神证明你们的爱情,假如你是对的,
从他的吻上就可以得到光明,还有满足,
也许,我们只乞求活在微弱的光芒中,
不管这是古老的都城还是丛林,那哀伤之路
都是我们强制自己心灵的结果,贪婪的心
在落日消失的时候将认不出自己,那面镜子
照出的是昨日的相貌,脸上虚假的表情带着寂灭的信号,
一种未进化完的期待……祭坛上的回忆,
战争后的合约,新生儿的诞生,一切都是全新的,
这个时代尽力显示着自己,从这出发
希望这艘船驶向正确的目标,那坟茔早已在等待,
哦!只有圣母才能处女生子,也只有圣子才能死后复活,
在大海和城市的喧嚣中,我们只能践行着平凡人的使命,
做一出最接近冒险的试验,去忍受重复来回的游戏,
曾有一刻,多么接近神圣的造化,就差穿越那条护城河,
所有的高贵,被到来的黑夜统统带走,
我们只剩下本能,在生命的岸边抖动泪水,
激起的涟漪重重,还有沦落的足迹,沉睡的寺庙……

如果我已遗忘,苦难之城如何告诉我它的衷肠,
难道要我重新认识一次,但是天空的长风
不是当初,即使我可以做到,与我成长的
风景也已发生变化,秦时的明月
并非因为比如今显得更美才不同,时光也无法做到
让两个不同时空的物体相遇,哪怕摧毁
演化也无法将牲畜变成人类,那只是旧时的街道,
也许远郊的树木认识它,把我们留在那时也无济于事,
我们不像纳尔西斯那样孤芳自赏,自己的世界就是全部,
我们注定是一个爱者,当思想的生长有所成熟,
就开始歌唱爱者,我们四处寻找,
穿越每一处沙漠和每一个山谷,为了寻找不朽的感情,
几乎放弃了最后生存的方式,这消耗了我们所有的心神,
不过值得,也只有我们才认为是值得的,圣贤的佛教徒
一定会说:那些所产生的任何思想都是诱惑的果子,越是
让你的心神感到不安,越是想把你们拖进地狱的深层,
难道命运就是这样安静,摒弃所有虚无的假象?
那庙宇的存在就不显得伟大,灵魂就不需要追求纯洁,
这就是世界赋予事物存在的意义,有轻盈的云,
也有厚实的土地,有玫瑰的芬芳,也有苦菜的涩味,
有高尚的灵魂,也有堕落的种子,只是有时候我们忧虑
未来的城市充满邪恶,其实不用担心,哪怕世风日下
也还有纯洁的灵魂,以人类吃惊的方式,在空中飘荡,
上帝从来都知道,我们在朝着什么方向发展,也许是禁忌
可它并不言语,因为它根本不需要在意我们的力量,
有一点或许我们不知道:我们在世都在为别人而活,
只有死后才为自己而活,以另外一种神秘的方式,
我们的旅途,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何其宽广,
谁也不会挽留我们,吃完这顿晚饭,就着未落的夕阳
出发吧!村口的青石碑还在,看那,这就是我们走过的地方,
希望归来的时候一切还存在,也许我没有一个人活下来的勇气,
因此必须要有熟悉之物的掩护,才敢迎着风暴前进,
有时我们身边的人倒下了,我向风询问发生了什么,
它告诉我自然永远占据着上风,不要理睬,只管前行,
我知道,我的怜悯和哀伤越来越重,因为爱在逆势生长
因为我无法漠视地走过,当消失之物从不存在,
也许只是纯粹的假象,但我愿为眷恋之物付出,
哎!生育我们的母亲,不是为了养育我们怎能去世,
我们果真天真地认为,在天堂之殿留有我们的位置,
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我们体内的灵魂,
它才容忍我们的一切作为,还记得我们恋爱过的女子吗?
当她的双眸成为丰富的泉源,我们为什么会不自觉地凑向前,
难道果真认为她是无偿对我们好么?因为她是从我们体内分化出的,
不是我们灵魂的一部分,却是灵魂真实的呼唤,
除了自身,没有其他人会乐于接纳我们,
唯利是图的世界,是你教会了我怎样生存,
我并不想逃脱,因为逃到任何一个地方,忧虑的心
也不曾消失,你对我来说永远是崭新的,从一开始
我就知道你让那些烦扰来到我身边,似乎隐藏得毫无痕迹
可还是被我发现了,反正无能为力的呼吸迟早要占据主动,
出于对你的尊重,我不想反驳,也不想解释,
我怎样奉献了自己,而内心——已经荒芜,
既然活过,就不要像水那样流过,哪怕如罂粟
充满了诱惑的毒液,睁着眼脸由这无声之中睡去。

在这世上,我一无所有,但我愿倾其所有
献给自己的爱者,也许不引人注目,
甚至遭人嫉恨,我的血液中流淌着古人的情感,
在什么地方,别人鞭笞的目光让我羞愧,
我忙着自己的信念,这难道不对吗?
当然,我时常追忆,那些消失的面孔,
在这城市定居以来,我就放弃了对于其他地方的情感,
把它当成我的唯一,哪怕空间十分狭窄,
不,我不想做最终的演出者,那份孤独
过于刁钻,还是让他们来吧!我喜欢
在孤独中成就自我,伫立在永恒的房屋之中,
随着自己的本性去体验,当置身于华清池
几乎忘却它是帝王们糜烂的伤疤,在这里鸟儿也会求爱,
一面洗着温泉一面热烈地回应,所有大胆的感情
在这里都被允许,丛林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打上了享乐的痕迹,
原来是汹涌的,如今只是凭吊的遗迹,
那河水断流,并不意味着喷泉就此消失,
说不定哪个时代,又会有那样一个帝王,
恢复猛烈的喷射,与阳光交织在一起的色彩
辉煌无比,这里通宵欢乐,白昼落定了还有黑夜,
漫天的灯盏犹如流星,不仅楼宇会复活,
远古的时代也会复活,也许只是我的幻想,
所有的时代都一样,城市的鲜花在最邪恶的地方盛开,
在溃烂中变得辉煌,令人吃惊的味道,使人分辨不出
这就是世界的中心,几乎除了罗马再没有第二个帝国
可以用同样的马车来衡量,太阳神走过也要停驻观望,
那盛开的杏花如钻石般璀璨,少女的肌肤如雪一样晶莹,
在我心中,世界无论大小,只要有一座永久的殿堂
可以储藏春夏秋冬的一切就已足够,也许这仓库
完全是由精神思维所构建,那也没关系,
我并不在意看到的事物,自从我知晓并索取自由,
童年的岁月就尽了,我随着自然的造化东奔西走,
从许多景物中我看到自身,仿佛那不是未来,
而是过去的倒影,巨大的——似一种回忆,
附着在流淌的河流和古城墙上,距离一下子缩短了,
蚂蚁的行踪就这样缓行,阻止太阳的西归,
从中心望过去,大地的辉煌已经离去,
我们不能怀着某种目的前行,自由的方式
不由我们自身决定,古邦之城的风暴
在我们看来很了不起,可没有了,一切都是易逝的,
曾经穿行的峡谷,如今独自行走,失落的神情
似乎再也无法挽回,我们总想超越,
成为日益丰盈的……一切,都显得处境困难,
我们仰望火星,远得很,那是另一个民族的处所,
也许有猫儿抓着老鼠,推石头的游戏,情人……
当然也有死亡,也许不是宁静的,而是喧嚣,
在人群当中若无其事地死去,他的朋友们一起祈祷
沉默于古老的悲伤,在山的另一侧,他们讲述着
有个更原始的民族,人们不以实在的食物为生,
而是灵魂,对,没错,只是一种哀愁的方式,
很惊诧他们竟然能活的很好,他们的矿产资源埋在地下
从来不去使用,他们的丛林茂密如热带雨林,砍伐一棵
同时长成一棵,他们掌握火的技艺就像魔法,知晓
火的愤怒,让它变得温柔,那些城堡已经有无法计量的年限,
周围有些废墟的遗迹,他们说那是信仰的庙宇,
当年所有的坐骑涌入此地,听从神的旨意然后散去,
这个地方不需要贤者,也没有老者统治着家族的使命,
只是文字就足够了,他们在庙宇中占卜,在山上观看星辰,
所有人世间的悲哀就这样知晓,有时候他们的一个兄弟犯错
会有沉默的密室供人反省,那墙壁挂着巨大的宣判画像
仿佛将人的命运置身于此,短暂或永恒,任其选择,
那言语如泛黄的书本,在其中竟找不出它的存在,
也许他们在另外的群星,月光的峡谷中生活,
而我们所拥有的,转身已经消失……

谁在诉说着生死?大雁塔,它已见证了太多,
同时间和人类的交往中,它明白但缄默着,
玄奘的遗骨前,我们不胜狼狈,
所有升起的建筑上都歌舞升平,喧嚣的美丽
破坏了我们的宁静,他们扭曲了面孔
尽管还作为人类呼唤,那声音发出即消失,
台上的指挥者,朝着空空的人群挥舞身姿,
直到落日之光束湮灭,才觉察呼吸的声音
抽打着残存的空间,有很多古老的街道
我们不知在哪儿,但仍知道怎么称呼它,
仿佛一个名称留住了一段时光,封尘的角落
沿着明天的命运发出新的声音,星辰之间
我们学到的不仅仅是遗迹,还有自由,还有爱
在长安,我看到的首先是城墙,围困着许多人的生存,
已经作为大众流转的大唐芙蓉园,似乎更引人注目,
但我更惊叹的是那些伟大的石柱,承担历史几千年的时光
还完好如初,有朝一日,我们会出借自己的肉体
在晚秋的街道上,用来铸造时间的屏障,
蝙蝠于黑夜的房舍中停留,它被允许参加舞会
还有孩子们的游戏,钟鼓楼还未死亡,
只是衰老使它的视力下降,看不到飞近的蚊虫,
当晚霞消失,白天熟悉的景象也耸立着陌生感,
夜,我们都注视着,无从查觉的鹰从空中飞过,
把风留下我们的身上,其实每条路都是孤单的,
只是我们迷途的心看不到,犹如暴风雨中的风景
我们认不清自身,就只有被遗弃的命运,
作为万物的沉睡者,这些清醒的活动只是祷告,
在极为相像的世界里,沙漠和草原都变成了道路,
我们的灵魂落在身体之后,才想翻开过去的礼物
寻找当初的冲动,无妄的言语,从痛苦中剥离,
那些瞬间消失的感觉是对我们的嘲笑,当我们扮演自己
才晓得羞愧的喜悦,丧失爱者撕心裂肺的窒息,
天色即将沉降,夕阳划过水面与高山,以一条直线
怀着落寞的神情离开我们,我们常常抱怨自己爱的不够,
因为身体的行为受到束缚,对于爱者,这是虚妄的,
我们总是重复着回到起点,那个地方被遗忘了又想起,
不过所谓的感受已经变化,在思想的堡垒中,斗争
不过是回忆的感召,在遥远的黄海之滨,我认不出
海的墓碑,在撒哈拉沙漠的风中,我读不出
闯荡者的灵魂,在呼伦贝尔草原,我感受不到
成吉思汗的呼唤,在西藏的神山之巅,我找不到
人类诞生的痕迹,因为浩荡的历史,我们的民族
得以拯救,因为在这个下午,一个啼哭的孩子出生了,
所以,我们的生存就是这个模式,记忆的大门
那里有最遥远的起点,也有童年巨大的世界,
玩具的喧嚣,就是瀑布气势恢弘的开端,
有时我们无法想象,这么艰难的步伐如何走到终点,
那无声的命运,催促着每一个生者,把眼睛睁开
上升到几乎我们不知道的境界,延伸着……
某个降临,或者是宣判的时代。
                                                (2013/5/17)潍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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