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给夜划一道口子

夏日的夜
密密匝匝 严丝合缝
除了风
没有什么能透过去

或许
有一茬一茬的蛙鸣
雨后雀跃欢腾的溪流
兀自摇摆的青草
从田野里 大山里 土地里
马不停蹄赶来
像一次呐喊 一次奔跑
一次疲惫的舞动
嗯
这些徒劳的动词
如摇摇欲坠的羽毛
托不起臃肿的夜

就是这样没有边界的陌路
从眼睛到脚跟 从呼吸到心跳
渐次揉进毫无软肋的夜
若有救赎
许是那点萤火 擎着零星的微光
如同明明灭灭的手术刀
划开了一道口子

（二）疼痛也是一抔养料

生长
有时是无比艰难的事
譬如:围墙边的那株泡桐
打砖块里投胎
夹缝里孕育
向上的空气被阻隔
它便拐个弯
往右抓取阳光
打盹是为了修复
吹风是为了锤炼筋骨
偶尔
也要奋力抽出几片绿叶子
向命运的泥沼宣告——
疼痛也是一抔养料


（三）来生，要做一颗树

来生
要做一棵树
远离尘土
远离熙熙攘攘
远离炊烟升起的地方
就去那高山之巅
对着万丈悬崖
把根揉进去
探一探峭壁的心脏
阳光可以少一点
这亘古的坚实足够咀嚼
泥土来自岁月
日日夜夜吟诵《心经》
风雨是不必怕的
这摇摇欲坠的叶子
吞吐日月星辰
一回眸便是浪迹天涯

生而为树
年轮在风霜刀剑里蔓延
一颗心
在春日里跳动

（四）无题

早上8点
马路是一张巨大的网
我们像一只蚂蚁
擎着比身体更坚实的面包游走
又像蜘蛛
不停吐出蛛丝
头顶硕大的灰
不时有尘埃掉落
那些零零碎碎的颗粒
在空中碰撞、翻滚
渐渐拧成团状物
抬起头
一颗不见血的子弹穿过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