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历来是一个沉重的主题，同时也是一个宏大的主题。如何来描述死亡，并将其转化为特定意义的文字，似乎比面对死亡还要困难。小说家可以用大段的文字来铺张地叙述，而诗人要在一首篇幅短小的诗作里击中要害，既能洞穿死亡的部分真相，又避免流于烂俗，实属不易之事。
    

本诗作者通过自己“有点长寿的奶奶”，对丧夫，对同龄人、同龄姐妹的去世，这样几个片段（亦即人生经历）的描写，揭示了“奶奶”面对死亡的情感变化，先是丧夫时“每日每夜地嚎哭/有人时她嚎给别人听/没人时她哭自己听”，这种对于一个女人丧夫之痛的描写，即使是对死亡毫无经验的读者，也会觉得就该是这样；“后来有同龄人去世/她也仔细哭一阵，怜悯一阵”，这种由己及人的哀痛也该是一个普通妇人应该具有的善良情感；及至“最近两年，村里仅剩的/几个同龄姐妹，相继往西/她开始不再哭，连一点/该有的人情/都看不出。”这就让人觉得骇然了。是什么原因让“奶奶”有了这样的变化？是“奶奶”看清了死亡的真相，觉得死亡这种事不再值得一哭？还是面对死亡完全麻木了？这里作者并没有直白地给出回答，但整首诗读下来，相信读者也会自己得出一个答案，然而这也许已属多余了。
    

总之，通过个体“奶奶”面对死亡的情感变化，概写出由死亡引发的部分真相，至少是一类人经历过他人的陆续死亡后所带来的人生态度的变化，为揭示人类情感的微妙提供了一种参照，这也是本诗之意义所在。

（2018-11-6）

附：*说死
作者：黍不语

十年前，她丈夫去世时
她每日每夜嚎哭
有人时她嚎给别人听
没人时她哭自己听。一声一声
细数磨难和委屈
后来有同龄人去世
她也仔细哭一阵，怜悯一阵
最近两年，村里仅剩的
几个同龄姐妹，相继往西
她开始不再哭，连一点
该有的人情
都看不出。只用平常的语调，告诉我们
在儿死了
娇儿死了
就埋在那里。喏。就那里
她用的是她们的乳名
她告诉我们她们死了就像告诉我们她们回家吃饭了
一样
她就是我乡下的奶奶。有点
长寿的奶奶
她跟我说起时已经不像这个世上的人

（2018年9月25日）

http://www.zgshige.com/c/2018-09-25/7250595.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