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那棵比我还大的枣树
要被砍倒了     
老父亲抽着早已熄灭的旱烟
一边严厉地制止母亲的哭泣
两个邻村的力士   拖着
一把无比狰狞的长锯  谈笑间
在树身上割出深深的伤口

小小的我怯怯地拽了一下
父亲的衣角   问
今年秋天还能吃到枣子吗
父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像村边的山一样沉默
母亲捂着嘴冲进厨房
不一会   传出比肺痨病人
还剧烈的咳嗽

父亲卑微地从一个人手中
接过几张薄薄的钞票
拖拉机轰鸣着   黑烟滚滚地
抢走了老树的尸体
留下一堆土    成了
我心中老树的坟

很多年后
饱经沧桑的我回到
老树的坟前
没有看到生命的奇迹
却仿佛看见了车辙里深深的血
听见了来自我  来自父亲
来自父亲的父亲……的童年记忆里
无数的悲鸣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