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她割草，砍柴，捡麦穗；
长大后，她烧饭，种地，带孩子；
后来，她小心翼翼地活到了七十岁，
像氮气，无能得多余，多余得尴尬。

于是，她每天三四点就起床，
用微弱的视力和同样微弱的手电筒，
翻拾更多的纸盒、瓶子和易拉罐，
来换取孙女的铅笔和自己的衣物。

有一天，一片隐藏在纸片里的碎玻璃，
啄食出她食指上鲜红且热腾的血液。
她没有空查看，疼痛，舔舐，只轻轻地，
甩甩手，平静地翻拾出另一个瓶子。

多年后，人们偶尔记起这名老妪，
为她一生的摇晃站立唏嘘不已。
就如她出殡那天的雷、风、雨，
和淹没那瘦消棺材的污浊泥水。

孝子贤孙的一阵阵哭泣，
像薄薄的雾，苍白又无力。
而她，带着幼时饥饿的胃，现在佝偻的背，
当然还有对孙女的祝福，微笑着回归大地。
最后，她在泥土里无影无踪地悄悄破碎，
没有给这个伟大时代留下任何深刻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