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舍那大佛》

          翼  华

      1

清明前夕，细雨如期而至
杏花村尚远，以雨为酒
龙门山雾气迷濛
伊水来自远方近在身旁
我只为一梦追寻
只为瞻仰卢舍那大佛
而来。垂首躬身
每级石阶都是攀援的虔诚
不及喘息，灼亮的光彩
炫目而来。龙门山
倾泄而来。是佛是人
心中纵有一千种疑惑
凝滞的目光，却不知
是雨水淋湿白发
还是泪水浸湿脸颊

       2

真实与虚幻构筑世界
正如人的肉体与灵魂
佛像与人像水乳交融
所有佛像因人而塑
亦由人的心态造形
即使臆想的菩萨罗汉
或者天王和力士
皆为人的化身
只是佛祖的尊容
大雄宝殿无一异样
卢舍那大佛却让我惊异
惊异传说绝非传说

        3

我猜想那个女人肯定有绝世佳容
要不怎会成为庙堂皇后
我肯定那个女人绝非凡人
她有天地之智慧
才能成为一代女皇
我说那个女人有日月之光芒
所以才母仪天下
岁月如梦，那个女人
风雨难以湮灭
怎不成佛

        4

美丽端庄的卢舍那大佛
并非佛祖的化身
那些深邃的经卷与天堂有关
却有缘红尘的深宫大殿
光明遍照的卢舍那
相映曌的光照乾坤
让我相信，卢舍那大佛
在此处，龙门山的佛龛
应是东方皇后的化身
莫非人与佛本为一体
性情是人的本能
无性方佛光普照
谁能禅释

        5

我猜想那个神圣的时刻
大唐宫阙，庄重的皇后
斜披轻纱，端座在莲花台上
檀香缭绕的殿堂
谧静而神秘
宫庭画师握笔凝神
闪烁佛光的美丽点燃灵感
那是苍天赋予人类的智慧
画布上，一个活生生的人
成为栩栩如生的佛
我猜想那些石匠
应该均为艺术大师
铁錾和锤子也充满神力
在一面悬崖石壁之上
叮叮当当，汗水汇成伊河之水
一尊佛像，让艺术净化心灵
佛光普照苍茫

        6

佛龛小广场
没有袅袅的檀香
牡丹花静静开放着
这是我唯一见过的景观
花卉是人类的情感
香火是佛的路径
那位女皇珍爱牡丹
让我想起神奇的传说
相信冬天的牡丹也会开花
古代智者莫非温棚借春
会让牡丹争相吐艳
既然佛法无边，女皇的佛法
让牡丹开花已不足为奇
奇的是人们在佛龛种植牡丹
让我感受天堂人间
人与佛并不遥远

       7

仰望卢舍那大佛
有种困惑像弥漫的雨雾
宇宙无艮而佛法无边
尘世间人心不古
谁敢与佛并肩而立
谁敢把容颜融入佛龛
也许皇权与佛法等同
也许权力和美丽就是天庭
一切并非虚无
那个女人俏立佛龛千秋之久
谁又有异议？

         8

世事诸多奇巧
我突然想起乾陵的无字碑
无字何以立碑
碑文犹如雁过留声
铭记精神。何况一代女皇
苍天之下，我看见那座无字碑
鳌背之上，青石巨碑空空如也
一座无字碑，独对高山流云
唯天地之悠悠
此刻，面对卢舍那大佛
我似乎明白，碑是尘世的碑
佛无碑，即使有碑
则无名，不留名的伟人
即是佛

          9

是佛是人已不重要
而我思索着佛是什么
我在观佛，佛也在观我
佛龛之下，让我感到人的渺小
抑或心灵的沉杂
大佛弯曲的眉线下
凝视的眸子，流淌着
柔和慈祥与永恒的智慧
对目相望，尘念如烟
灵魂轻如飘浮的云霓
端庄温静的脸庞
让我感到母性的温和
以及人性的亲近，顿悟
人心向善皆可成佛
佛，就在俗人身边
头顶之上，父母的目光
即是佛光

        10

浠浠漓漓的雨，在我耳边
仿佛很远很久的语音
那是卢舍那大佛的声音吗
我望着大佛微微翘起的唇线
那似开似闭的唇欲语无言
虔信佛的语言是无声的
只有灵魂才能体验
于是，我在静默之中
听雨的声音
滑过脸颊的雨滴
从心的谷壑缓缓流过

        11

佛，也有磨难呀
石窟中，许多佛像
遭受风雨磨损
或者劫难于肆虐的强盗
而卢舍那大佛
却如此完美，即使
文静慈善的阿南和庄重矜持的菩萨
还有刚强粗硕的天王
及狰狞暴躁的力士
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
也保留得如此完整
莫非卢舍那大佛的法力
让自然的膂力退却
让那些强盗被人间威仪
抑或超凡脱俗的容颜感化
倾刻放下屠刀
立地成佛
     
       12

我再次回眸大佛
依山的崖壁上摩崖像龛
大佛身着通肩丝纱飘逸如水
隐现大唐盛世之丰腴
大佛身后，马蹄形和宝珠形神光
仿佛冉冉跃动的火焰
舞动的飞天飘带翩翩
大佛面目圆润，生命
依然青春
沉静是佛的沉静
美丽是人的美丽
最是神秘的微笑颤慄天地
龙门之下，伊水之西
谁说你是东方的蒙娜丽莎
我尊你为世界的
东方女神
      2021年3月30日至4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