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季


水婉转，有着琴弦的气韵
弹琴的石头坐在水中

草木、鸭子、绵羊、累脏的衣服认识她
眼下的水，是大家公认的好女人


另一个提着水桶的女人告诉我
她的心中有三重阴影——

琴弦上跑马、石头跳高、树木横长


2、我只是路过


清溪河里的白毛鸭子
玩得欢

岸的一侧有一滩泥水
也有鸭子玩得欢

和我无关
我只是路过

但我还是朝清溪河多看了一眼
五只大鸭
三只小鸭
玩得欢


3、拜菩萨


陪母亲去普彤寺
拜观音菩萨
看见母亲向左
又向右
挪动身子
立正后作揖跪下

回家路上
我问母亲拜菩萨时
左一下右一下挪动
是什么仪式
“我那是要心窝和菩萨的莲花手对齐”

口气里有着少见的骄傲


4、向月葵

月儿东升
现在停留中天

这是中秋的夜晚
我坐在阳台上

我是生长向日葵的那片田野上
遗落的一株

转基因植物
——向月葵

我的生长期已经有了
三个多小时



5、夕阳下

夕阳西下
草滩上仍有一只蜜蜂还没回家
刚才她是飞走了的
现在又飞了回来，扎进一朵蓝花花

我顿生疑问：她是不放心，还是贪心这些花
夕阳西下，还有明天呢

我清楚此刻她正在采蜜
采蜜是一种被人歌唱过的劳动，似乎很美好
夕阳西下，这只该下班的蜜蜂还不肯下班
我无端地想起人类的劳动法
甚至错误地认为，对她来说
莫非劳动是一种万丈深渊的债务
还也还不清


这，令我不安


6、战争影片

女战士伊莎出场十分钟
我借口走出影院
因为伊莎很美，很动人
我有一种预感
我将因此而悲痛

电影结束
我问，伊莎死了吧
你反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太美
因为她死了以后更美
因为我们需要遗憾和怀念
这不仅是电影技术

7、深邃

我记着一双眼睛
在饭店的另一张台桌旁
我们碰斜了酒杯
昂首灌酒
他像是呷茶一样呷酒
并不关注我们
某个瞬间
我看见了他眼眶里的东西
不是漠然
不是无视
是我理解的深邃
令人惊慌
令人心疼
他不是我熟悉的人

8、照片


你在。从前向后数第三排
从后向前数也是第三排
从左向右数第九个
从右向左数第一个
位置。从来没有改变过

照片背面有一行只有我
才能看清楚的字迹
“使用回忆要格外小心”



9、无题


芦花是最能飞的花
飞起来比风还轻

你的眼睛没有欺骗你
现在飞着的是雪花

山中气候变幻快啊
曾冻掉过一树苹果红彤彤的下巴

但慢于
灯红酒绿的人心


10、挂钟

挂在墙上
好好的没人动它
一直走得好好的
好好的
怎么就突然停了下来
让我承认
挂钟也有生的痛苦
和不可预知
让我承认
越过每一秒钟
都极其不易
在我毫无察觉的
某一秒
时间会发生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