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锵“曲花”

◎吴 杰

“习酒！一，二，三，干！”这豪气干云的酒令声，不由得让人精神振奋。许多人不仅喜欢喝习酒，更喜欢行习酒这独有的酒令，熟悉这酒令的人甚至喝着其他饮品也会喊上几嗓子，让不爱喝酒的人也有了开怀畅饮的欲望。从酒令里流露出来的豪迈爽朗和质朴无华，是习酒人比较独特的一个“标签”。不仅男人如此，女人亦如此，要不然习酒也不会在短短几十年间，从一个小酒坊做成今天销售额突破200亿的大集团了。习酒人做事，讲究的是一个诚实纯朴，每一个产品的每一道工序，都把关得严格精细，所以习酒才能征服亿万消费者的味蕾，酒令声才能与千千万万的人产生共鸣。

白酒行业里有句老话叫“要酿好酒，先得制好曲”，甚至有“曲是酒之骨”之说。从专业的角度讲，酒体里的大部分香味成分的确是曲药产生的，所以，白酒，特别是酱香型白酒，制曲这道源头工序显得尤为重要。而习酒的制曲工作又多数是由女性来完成，故制曲工人逐渐就有了“曲花”之美称。

一

刘芳便是一名干了三十多年的老制曲工。今天是刘芳正式退休的日子，本来车间安排她今天来办理一下交接手续，就跟她开退休座谈会的，可刘芳老早就来到了生产现场，要求班长让她再翻一间仓，说要跟发酵仓里的那些“小家伙”告个别，说着就撸起袖子直往发酵仓里钻。班长拗不过她，只好给她安排了一间五人仓。

虽然是才入春的季节，可车间里的温度已不低了，特别是发酵仓内，透着一股股灼人的热气，刚进去不一会儿的刘芳，便已浑身湿透了。可对于刘芳来说，几十年的躬身笃行，早就习惯了这份工作，她细致地用稻草为这些“小家伙”铺好“小床”，反复地用手掌试了又试，生怕有一丁点硌。然后麻利地掀开稻草，小心翼翼地松了松曲堆周围的曲草，才百般呵护地用手臂弯枕起这些“小家伙”，拂去缠绕在上面的稻草，轻轻放置在“小床”上。看着这些发酵得黝黑发亮、热气腾腾的“小家伙”，刘芳顾不上被烫红了的手臂，也顾不上拭一把滴落在草堆里的汗水，只一个劲地呼吸着从“小家伙”身上飘散出来的曲香，陶醉得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些“小家伙”们火一样的热情。接下来便又继续抖草、铺草、松曲、抱曲、放曲、盖草……整套操作如行云流水，娴熟得很。

二

退休座谈会上，刘芳看着桌上的君品习酒，这是自己亲手酿制出来的酒啊，刘芳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这是公司给每一位退休员工的“标配”福利，酒盒上醒目地写着刘芳的名字和日期，标志着该员工光荣退休了。

参会的同志陆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发言，都回顾着与刘芳一起工作的场景，念叨着她点点滴滴的好。轮到刘芳发言了，她拿着纸巾一个劲地擦眼，啜泣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一晃进厂三十多年了，刘芳有许许多多的回忆和不舍，特别是在退休氛围很浓的座谈会上，很多镌刻在脑子里的往事涌上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刘芳的恋恋不舍和她断断续续的发言，把我的思绪也带进了回忆中……

刚进厂的时候，我是被分配到制曲车间的少数几个男生之一，一走进制曲车间的大门，一阵阵浓郁的曲香便飘进肺中。进来的路上，一群群齐耳短发的姑娘，洋溢着青春朝气，直让人眼花缭乱，还真无法让人与醇香的酒曲联想到一起。

上岗的第一天，班长就把我分配到踩曲现场打杂，让一个叫刘芳的大姐带我。我一来到踩曲现场，就被生产现场的一幕幕震惊了，只见一群身着短工装的姑娘飞舞在一尺见方的曲模上，一双双灵巧的脚掌上下翻飞，娴熟地在曲模上或踩、或搓、或揉、或踮，像极了一支支矫健的 “酒曲芭蕾”。没一会儿功夫，脚下成型的曲坯，便像训练有素的士兵整齐有序地按方阵摆开。我被有节奏的曲模翻转声、曲坯脱模声、轰隆隆的机器声和嘈杂声震住了，还看到几个姑娘抱起块块如她们体重一样的曲坯装车，我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担心她们举不起来，可她们娴熟的动作证明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不时还有管理人员的吆喝：“速度！快！”当时我还不能理解这样的吆喝，后来才知道，速度不快会造成曲坯过早失水，影响发酵效果，还会因为影响踩曲速度而延缓本来就紧张的生产进度。工作的场所里虽然没有一丁点的艺术氛围，却体现出了一种劳动的美、劳动的光荣和骄傲！她们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女性角色，只有一种充满激情的工作动力，只有一份爱岗的热情和敬业的精神。

三

刘芳矮矮的个子，一头齐耳短发，人长得很普通，但那双闪着纯朴热情的眼睛，却特别精神。当班长把我送到刘芳面前时，她打量了我几眼，便让我跟着她去搬曲块。

刘芳很细心，也很有耐心，没几天就让我熟悉了晾堂的打杂工序。接下来班长又安排刘芳带我“装仓”。后来，我从刘芳口里才知道，凡是来这里的新人，首先要在踩曲现场适应环境，然后再根据个人情况安排到适合的工序环节。

“装仓”是高温制曲比较关键的一道工序，很大程度决定着曲坯发酵的质量。刘芳开始教我认识稻草，最先是识别通过发酵后的稻草——母草，母草有长草、短节草、绒草、草团、草屑、霉变草之分，待我能区分母草后，她又让我反复训练从抖草过程中快速挑选出各类母草。“绒草柔、长草绵、草屑飘、短节尖、霉色变、草团形成抛物线”，这是刘芳教我的抖草识别诀窍。接着便是铺草、拧草、卡草、抱曲、踢埂、放曲、盖草……的训练，一场实操培训下来，简直就是“稻草大餐”。直到几个月后，我才基本掌握了“装仓”的技巧。

看刘芳铺草就是一种享受，我最爱看她铺草了。堆上几层曲坯高的埂子，她一“抱”草铺上去，马上拉得平平整整，均均匀匀，再用手掌拍打几次，就算人躺上去也会舒舒服服的。特别是跟她配合“装仓”，一仓曲装下来，也碰不坏曲坯边角，所以我在她面前总是像个小孩子。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心高气傲，想自己“掌火”装一仓曲，刘芳看出了我的想法，便爽快地给了我一次机会。

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拉上伙伴们便开始工作。不知是激动还是没把握好分寸，刚装到一半的时候，曲堆便有了垮离的迹象，拦腰撑起了一个大圆弧，伙伴们急忙找来刘芳。刘芳火急火燎地冲进发酵仓，二话没说挽起袖子就开始拆埂、移曲、垫草……看到刘芳焦虑中透着严肃的表情，我大气也不敢出，像在父母面前犯了错的孩子，只有机械地配合着她抖草、传草、搬曲。当把垮离的埂子整理好时，我偷偷地看见刘芳抹了一把眼睛，然后便看见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残留着晶莹剔透的水渍，我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后来刘芳找到我，笑着擂了我一拳，说我一个大男人经不住“屁大点事”，熟能生巧，你一定能做好的。

四

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在刘芳的悉心教导下，我逐渐成长起来，也开始带新人了，我把刘芳教给我的那些诀窍传递给他们：“底草犹如减震器，层草又似弹簧丝。墙草强大三防护，卡草支撑又隔离。边草围成半个圈，盖草遮风又挡雨。铺草犹铺婴儿床，横平竖直不伤曲……”

逐渐地我成了制曲的老员工，从刘芳带我的那天起，我就没离开过制曲车间，刘芳也没离开过。我打心底喜欢上了这份工作，每天下班路过展橱时，总是忍不住轻声诵读着展橱里的那首小诗：

曲花不是花

曲花是藏在心底里的坚强

豁达包容

乐观向上

曲花

是一种精神

为振翅高飞拼搏

是一种责任

为践行诺言尽瘁

曲花

是君品乐章里的一个音符

伴随美妙的歌声宛转悠扬

让人陶醉其中

曲花

是沉积在君品内涵里的一段崎岖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苦累和挫折

才为自己撑起一片璀璨星空

曲花不是花

是莺莺燕燕

每天把自己装扮得花眉戏脸

任由青春飞逝

曲花

把心揉碎了放进曲块里

赋予酒体无尽的芬芳

曲花

是酒的灵魂……

五

没有谁对制曲人最好，只有曲块；没有什么东西让制曲人感到骄傲和自豪，唯有曲块。

在制曲岗位上工作了一辈子的刘芳认为，曲块黝黑的外表下有一颗炽热的心，是它无私的奉献，让大山深处的自己，把劳动变成了有效价值，是它默默的付出，让自己在颓废的日子里又燃起希望的种子，不再忍受那些卑躬屈膝的委屈，还在这大山深处活出了人生的精彩。曲块，是制曲人的心尖尖、命根子，让人不惜把青春、甚至生命融入其中。

轮到我发言了，车间主任碰了碰我的胳膊，我才从回忆中醒了过来。整理了一下还没完全回到退休座谈会上的思绪，看着刘芳还挂着泪痕的脸庞，我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向她鞠了一躬，我说：“芳姐！请您放心，您交给我们的接力棒，我们一定接好……”话刚开口，我的泪水就盈满了眼眶。

编辑：行云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