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师(组诗)

作者: 2016年09月02日09:13 浏览:616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我高龄。能做任何人的祖母
当我右手举起面具
左手握住心,我必定
货真价实。拥有古老的手艺
给老鼠剃毛。把烛台弄炸
被豹子吞噬。使马路柔肠寸断
分崩离析那些已分崩离析的人
我懂得羞涩的仪式
会忍痛割爱。当太阳自山头升起
照耀舞台中央的时候
我就是传统,无人逾越
当我把祭器高举
里面溅出幽灵的血。是我
在人间忍受着羞辱
我是思想界最大的智慧
最小的聪明。调换左右眼
就隐藏了慈悲和邪恶
而在每一个精确的时刻
我到纺织机后配制泪水
把换来的钱攒起来
现在我打算退休
成为平凡无害的人
 
2005.1.9
 
 
我的房子
 
 
我有一扇门,用于提示:
当心!
你也许会迷路。
这是我的房子,狭长的
走廊,一张有风景的桌子。
一棵橘树。一块煤。
走廊一侧是由书垒成的,
写书的人有的死了,有的
太老了,已经不再让人
感到危险。
我有一把椅子,有时
它会消失,如果你有诚心,
能将头脑中其它事物
擦去,就会在我的眼中
摸到它。
我有一本《佩德罗·巴拉莫》,
里面夹着一缕等待清洗的
头发。我有孤独而
稳定的生活。
这就是我的房子。如果
你碰巧走进来,一定不是为了
我所唠叨的这些。
你和我的房子
没有牵连,你只是
到我这儿来
 
2000.6.12
 
 
街头
 
 
顺便谈一谈街头,在路边摊上
喝扎啤、剥毛豆
顺便剥开紧紧跟随我们的夏日
它会像多汁的果实,一夜间成熟
又腐烂。在夏季
 
顺便剥开紧紧跟随我们的往事
还有那些黑色的朗诵
简单的爱
我们衣着简单,用情简单
简单到,遇见人
就爱了
 
顺便去爱,一个人
或另一个人 ,顺便
把他们的悲伤带到街头
 
2000.7.8
 
 
阳光照在需要它的地方
 
 
阳光照在需要它的地方
照在向日葵和马路上
照在更多向日葵一样的植物上
照在更多马路一样的地方
在幸福与不幸的夫妻之间
在昨夜下过大雨的街上
阳光几乎垂直照过去
照着阳台上的内裤和胸衣
洗脚房装饰一新的门牌
照着寒冷也照着滚落的汗珠
照着八月的天空,几乎没有玻璃的玻璃
几乎没有哭泣的孩子
照到哭泣的孩子却照不到一个人的童年
照到我眼上照不到我的手
照不到门的后面照不到偷情的恋人
阳光不在不需要它的地方
 
阳光从来不照在不需要它的地方
阳光照在我身上
有时它不照在我身上
 
2002.1.30
 
 
她们
 
 
又黑又瘦。小米和小拿。
像两块爬满海砺的礁石,
膝盖是突出的身体。
我们一起过家家、踢沙包……
打架,然后和好。
童年,在美丽的马卜崖村,
还有姥姥和满山鲜红的野玫瑰。
七岁。我回城上学。
离开她们。
 
张溪。小学同学。
那时我常受人欺负,
被骂成“乡巴妮儿”。
每次,她挺身而出,
像个男孩子,
保护我。三年级,
她因肺炎休学一年,留了级。
我天天想她,却不敢见她。
我自卑。 她是我心中的英雄。
 
梅。远房表姐。在另一座城市。
83年,一个星期六
她骑车去少年宫画画,
被一辆卡车碾断右臂……
后来,她试着用左手拿画笔。
85年春,我去找她,
姨淡淡地笑:梅在郊区
一家精神治疗中心,
那里风景怡人。
 
初中时,我和泳泳住得很近。
一起上学,一起暗恋语文老师。
我们撕碎物理和数学课本,
让纸片雪花般落向女校长的额头。 
我们被编到后进班,
梦想长大成为作家。
现在,我靠数学糊口。
她生活在德国。商人。
 
贝芬。同桌。高中二年级时,
我收到一个男生的情书,
贝芬手里也有一封,
内容一字不差。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我们便恶作剧,折磨他。
他中途转学。
她从此萎靡不振。
三年前,我听说,
她吞下一瓶阿司匹林、四十片安定。
 
实习时,认识一个女工。
名字,已经记不起来。
二十七、八岁,躲避异性。
她总是一手捏着一只发光二极管,
一手握住电烙铁,
比比划划,向我传授人生指南。
我离开那个工厂后,
非常怀念和感激她。
托人找她,可她说,
不认识我。
 
晓华。同事。短发。简单。
易被打动。
一次,在她还我的《XX之死》里,
我见到一滴泪痕。
今年夏天她去游泳,淹死在池子里。
如今,我仍不忍下水,
氯气、漂白粉化合了我的鼻息。
我常见到她的男友,
一个悲伤的男孩,
仿佛她留下的那滴泪痕。
 
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常常期待
在一个明朗的下午
遇到其中的一个
 
1999.11.7
2000.10.21
 
 
我的诗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那是我的诗,而你正读到它
 
我永远不会飞起来,也不会离开,因为我脚踏大地,头顶天空,在为一首诗蓄备足够的阴影
 
我有一把椅子,它从未发出声响
 
我有另一把椅子,上面有个屁股印儿。一把没人坐过的椅子,灰尘已把屁股印埋葬
 
我身上有块疤,小时候我妈打的,长大后我们“亲爱的妈妈”打的。没人见过它,而我随时能够到它。在夜里,它是我的诗
 
我几乎是由疤构成的。于是,在拐弯处,我浑身闪亮,而太阳刺痛我的眼
 
我爱上一个藏族汉子,他纠结的长发里黏着虱卵和经文,当越野车抛锚在雅江。我想着这件事的时候坐在馄饨摊前,嘴里含着一只被现实舔过的汤勺
 
如果你重温《对她说》,请调到29分07秒,那儿有我的诗
 
我的生活需要一场灾难,一场平息灾难的灾难。需要我的诗
 
Reinaldo Arenas早已写出我的诗句,“我一直是那个愤怒 / 而孤独的孩子 / 总是被你侮辱 / 愤怒的孩子警告你 / 如果你虚伪地拍拍我的头 / 我就趁机偷走你的钱包 // 我一直是那个在恐怖 / 腐败、跳蚤 / 冒犯和罪恶面前的孩子 // 我是那个被驱逐的孩子……”
 
我是那个孩子,“脸圆圆的,显然不讨人喜爱”,我喜爱我的狗,但它死了
 
我养的小狗一条一条死去,那是我一点一滴的冷
 
基督死于人,人死于他爱的事物。我该为谁哀悼
 
我在哀悼。别打扰我
 
这是我的诗,请别打扰它
 
2001-2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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