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冬季恣意(组诗)
张泽欧


虚假的翅膀

他即将爬过冬季。一只孤寂的鸟
让乡村诗人拥有虚假的
翅膀。时光被黑暗
赞誉，乡村的鞭挞声。吮物

或咒语。他换了三次酒杯
第四次时，从电视屏幕里传来风嚎
羽色的液晶
似早年仰慕的玻璃。幼稚的符号

烛台伴着祷告，除夕
即将化去
生命之像映照在乡村的窗户


最厚的祝福

勾勒节日的人揭开了蓝色的伤疤
这是冬天最后的祝福
他在波浪上仰望。“没人认出得你的乡村”
它远离光之雨。躺在梅下

引你返回的是雪中的鸟鸣
(也许是滚动的汽笛)
或，瞌睡在黑暗中的问候
“没人认得你。你是空无的邻居”

幻觉终会落下。金属的钥匙扣，曾经
走近诗经的男人
他说出了厚实的成语、尖锐的予刺
废城
从海岸来的风


一个回声

就像一个回声，冬季的阳光被残墙
汲去。候鸟浮在火舌
素食者的喉结凸化成山丘

“你看不见伤痕，他除了明亮的
双眼”
还有一把冰冷的佩剑

蝉衣装上铜质的拉链。冬夜
肉食者敞开皮囊
进入神灵的召唤。无处藏身的肌肤
酸痛的惦念
一切湮没，没人认出漂荡的面具

黑水中的骨骸、蚂蚁的铠甲
卵石赋予的海岸线……
春暖花开，约定了三月的一次聚会
可秘密不会喻示
“因为寂静代替了一个名字”


从桃园奔来

疏影，庆典之后。雪花重新聚合
如钻进画意的少年
他们舍弃了绯色的灯笼，用嘶哑的
歌喉，喊着兄长

对面的虫洞，冬眠的虫子
拥着阳光
镣铐的音乐取自打金花的铁匠
正值鼎盛
言辞中夹着盐味

在雪中辨认性别的巫师，画上了方向
梦想的器具、滑行的器官
一件雌性的信物
从身后的桃园奔来


碎念飞向礼器

独坐，成一件塑物。在石狮的脚趾下
躺着早春的乡村
光阴被一些阅历叠加，幻成剑穗
此刻，异乡人裸露

颓废的诗借用了节日的偶像
他们聚集在木质的阁楼。间或拥抱
啜饮
享用不同姿态的爱抚
醉生，梦死

而窗外，一片树叶俨然落下
将乡村砸伤
碎念飞向礼器

离散多年的游魂回来了
似枯竭的风，被除夕的柞木枯枝
挂住……


真相

缝隙后，他听着咖啡色的唱片
忧郁的铜器盛满午夜的钟声
梦中人歌唱
却不能让往事从恐惧中惊醒

他们戴着新年的枷锁。盔帽上
缭着咒语、眼神
归途旁，响起哥特式教堂连绵的钟声

没人忏悔，仅一个回眸。或者
一群恣意的诗人

没有说出心中的谎言
真相早已成了壁画中废墟的女子
她们寒冷的性欲
吸附于灵魂上。似“装满水的筛子”
……


从性具店漏出的灯光

“祝福，是一座搬掉金属的工厂”
剩下咣当之声
角落的旧钢琴布满了皱褶
像秃鹫的纹身

季节钟意万物。在异乡
每一个新日子里住着一串呻吟的灵魂
比虫洞幽深
比如，不时孵化的气泡
它们从蓝色的天空中坠落

“走得最远的人攥着流亡中的孩子。
孤单的，满含灵性的……。”
他想起节日的孤影
从性具店漏出颤栗的灯光


她说不出怨言

收下诗时，她多少有点矫情
节日宽囿了人类的又一次虚伪
村东残留烟花
村西，落日迎着颂美的诗句
向黑夜延伸

滤清尘埃的画紧贴着女人的肚脐
一串待毙的蝴蝶
早熟的少年早已离去
可锈钉仍在，像木楔上刻下的日子
她无法说出怨言

神的暗语衔接余孽
深夜，被撞门声惊醒。他还在阁楼
没有落地的梯子


带雨露的客人来了

之前，是跋涉。一次完美的旅途
不能一一描述
如蜷缩在幽洞中的哲学
(或，持着哲学光环的艺人)

桃花和缠雨还没来临，临摹者将二月削短
制成葬花的锄柄
在红丘陵的山坡，埋着少女绿色的梦
神灵的马车

和一些饱满的果核。金黄的辫子抽打着
河流
渗出瘦瘦的乡音
他们诵唱去年的经文

带雨露的客人来了，他赠给紫燕
紧闭的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