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散记

水汽飘渺的池塘
一只不怕冷的鸟
稳稳立在露出水面的树枝上
它在等待――
等待浮出水面喘气的小鱼
望养浅游在水面的――
比它重十来二十倍的家鱼
鸟只能一直呆着
呆着
呆着
“黄油会有的，面包会有的”
它也明白这个道理？

同样是鸟儿
有一种叫“布谷”
三四月间，黄豆挂荚、豆角上市时节
布谷鸟的叫声响彻村子的上空
“搭米搭锅，苦瓜豆角”
……
一声声，一声声，岁又岁年又年
童年时，它是这样叫的
少年时，它是这样叫的
青年时，它是这样叫的
出来工作后，偶尔回老家，它是这样叫的
而今，它也是这样叫的
不同的是，以前的布谷鸟叫声
环绕、荡漾着早晨的天空
虽像春天的尾巴
但仍是活脱脱的号角
角号是不朽的音符
现在，它的叫声单薄、无力、孤独
似一滴墨汁滑进偌大的湖泊
随即趋于无形

记忆最深处，那头牛
那头走过了风尘
――走进了岁月深处的牛
它的脚步，丈量过故乡的每一条小溪和河流
它的嘴巴，亲吻过长满青草的山岗和土地
十四五年光景
六七岁的我 
长成了二十来岁的我
而那头牛
十四五年几乎是它的全部年华
期间，它生下五六头牛犊
但每次都是――
一两年后就母子分离
它的身姿，比乡间小道还要宽阔
它的步伐，比大象还沉重
它的目光，比和风还要温暖
上大学后，它“沦落”到牛贩子手上
命运，归于寂然
任凭思与念，任凭悲与怨
化作风云，化作雨丝

同样的时光
牛在品嚼青草
我在课堂上，跋涉在求知的海洋
老师的年轮
一遍遍地映照――
年轻的脸庞
落日余晖下，三五个单薄的身影
被拉得很长，很长
谈论倘未迈开大步的人生
谈论青翠如滴、似梦似幻的理想
童年已成过往
放下课本的身躯血气方刚
到山顶品味绵绵峰峦
任凭它们与青春激荡

那部哐啷哐啷作响的破旧自行车
伴我一起度过中学时代
1994年秋，它被交警拦下
原因是没有自行车车牌
结果是我花了十元赎出来
那个年头，之于求学的我――
十元是“巨款”
它跑的最远的路是――
到临近乡镇的正相塔
布满蛛网的楼梯
残旧剥落的墙壁
古迹和岁月一起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