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军旅岁月（组诗）

走在四十年前的田埂上
——四十年前，我当兵走进军营，却来到了部队农场。

四十年前的田埂是一道光阴
左边刻着以往
右边刻着未来

四十年前的田埂是一条界岭
左边的灯光是城市
右边的蛙鸣是稻田

四十年前的田埂引领一次跨越
把镜子里软软的胡须
放在风中雕刻一张成熟的脸

四十年前的田埂促成一次蜕变
孵化器里娇嫩的生命
将独自面对没有呵护的人生

田埂太窄
容不下犹豫
田埂高低不平
步履无法徘徊
走在四十年前的田埂上
田野的芳香让心灵大醉了一次
走过这田埂
生命会珍惜每一个梦醒时分

撒欢的扁担

六月
扁担与肩膀相约
在麦田里撒欢
撒欢的扁担哟
起高了一个调门
歌喉有点沙哑

扁担有节奏的吱呀声不变
田埂上同频率的脚步不变
肩膀喊疼的声调不变
变化的是麦田里的麦垛减少
大场上的麦堆长高
日子像麦粒一样饱满
日子感谢撒欢的扁担

第一封家书

那一年
我在营房的长凳上
书写第一封家书
父亲的名字
工整地书写在信封的正中

第一段写了钢枪的脾气
子弹呈螺旋状弹出击中靶心
时间可以忽略不计
图谋不轨者无法逃离

第二段书写锄头的锋利
锋刃在地球的表面翻腾
汗水浸淌在田地里
酿出金黄，酿出鲜绿

第三段书写梦中的微笑
梦呓里有班长的关怀
有连长的口令
关怀和口令锻造着一名合格的士兵

最后一段还要写上思乡之情
我把年少时的顽皮梳理
我把珍贵的嘱咐重述
我要在军营里实现对祖国的忠诚

小小的邮票呀
你能否承载如此多的话语
八分钱的体重呀
你能否容纳更多的情亲
这第一封家书
只是第二封、第三封家书
开启的前言

深秋的田野

秋深了，秋风将最后一粒黄金扫进仓里
大地承受空旷
腐烂在交替中进行
镰刀歇了下来
一声叹息砸在土地上
唤出一个味同嚼蜡的表扬
远不如接踵而来的冬春那样实惠
给青色的麦苗再追一次化肥
给围圈里的猪再加一次细料
过了这个年
春天又回大地

耘秧

稻田里的水漫不过田埂
青苗像列队齐整的士兵
阳光下
吃饱喝足后便有了睡意
耘秧的手指
助秧苗伸展散懒的腰背

是青苗，就要有旺盛的生命
是战士，就要承担光荣的责任
青苗和战士是一个阵营里的兄弟
生命和责任在一次耘秧的劳动里
喊出了共同的号子

稻谷的生命

稻谷是有生命的
稻谷能在一块土地的孕育中
成长为会说话的谷堆

稻谷是有生命的
稻谷能在一副皮囊的孕育中
成长为呼风唤雨的能量

稻谷是有生命的
稻谷能在一幅写意的作品中
成长为比肩日月的神灵

谁剥夺稻谷的生命
谁就毁灭了自己

颗粒归仓

稻把跳着成熟的舞蹈
稻粒在脱粒机上欢唱
舞蹈和欢唱
把丰收的喜悦传染给
硕大的晒谷场
晒谷场调整了心态
在阳光的助威下
驱除稻粒中每一丝水份
在良心的呵护下
护送每一粒稻粒入仓
谷仓是稻粒临时的家
一旦仓门再次打开
稻粒将不辱使命

老营房留在了心里

雨中寻找四十年前的营房
那排并不醒目和宽敞的营房
我确信它还在的
那段记忆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十八岁的骨骼变为石头砌成墙壁
十八岁的青春变为茅草锨为屋顶
十八岁的理想穿过一扇窗棂追寻张望
十八岁的步履从营房前面的小路启程
此时，
一位老者用淳化口音指点着方位
可我竟然什么都看不见
熟悉的哨位不见了
熟悉的小路不见了
熟悉的水井不见了
因为
营房下的那座熟悉的小山包也不见了
曾经摸爬滚打过的小山包
曾经与班长并肩坐过的小山包
曾经数着星星遥望家乡的小山包
曾经浸透着我的汗水的小山包
如今已被一条宽阔的大道穿越
这是个令人失望的穿越
这是个令人兴奋的穿越
这是一个国家走向强盛的穿越
这是一个民族激昂兴旺的穿越
面对这伟大的穿越
雨水已变成了激动的泪水
同时
我收回目光
将那老营房的记忆
深情地留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