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之一:我喜欢平静的表面和暗涌的波涛
作者:半文 2018年02月28日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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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诗:我们所读到的,远比诗人写到的要多,虽然可能是,误读。
之一:
黄昏之晦暗
作者:池凌云
总有一天,我将放下笔
开始缓慢的散步。你能想象
我平静的脚步略带悲伤。那时
我已对我享用的一切付了帐
不再惶然。我不是一个逃难者
也没有可以提起的荣耀
我只是让一切图景到来:
一棵杉树,和一棵
菩提树。我默默记下
伟大心灵的广漠。无名生命的
倦怠。死去的愿望的静谧。
而我的夜幕将带着我的新生
启程。我依然笨拙,不识春风:
深邃只是一口古井。温暖
是路上匆匆行人的心
一切都将改变,将消失
没有一个可供回忆的湖畔。甚至
我最爱的曲子也不能把我唱尽
我不知道该朝左还是朝右。我千百次
将自己唤起,仰向千百次眺望过的
天空。而它终于等来晦暗——这
最真实的光,把我望进去
这难卸的绝望之美,让我独自出神。
2010.4.30
我喜欢平静的表面和暗涌的波涛
这是一份平静的忧伤,喧哗的孤独。伊说“放下笔”,这个“放下”里面,隐藏着多少纠结、争斗与不甘?但只能放下,而且肯定是会放下。时间和生命,让伊学会了平静,学会了放下。这是谁都要学会的一课。谁都要经历的一课。在这里,“放下”是一种隐喻,放下的,不仅仅是笔,作为一个诗人,一个热衷文字的人,笔是一个出口,也是一个入口,连着伊的心和灵魂。我喜欢把心和灵魂放在一起,我一直认为,心是虚拟的,而不是解剖学意义上的一个心脏。心在高处,高过头顶,直指苍穹。所以,即便放下,诗人开始缓慢地散步,平静的脚步仍略带悲伤。这里特意用了“平静”这个形容词。为什么“平静”?诗人说,我已经对我享用的一切付了账,我不是一个逃难者,也没有可以提起的荣耀,所以可以不再惶然。不惶然,便可以得平静。
但是否真平静?脚步平静,内心是否平静?“我只是让一切图景到来:一棵杉树,和一棵菩提树。”诗人的内心,还是有些想法。用一棵菩提,来见证伊的平静。菩提是平静的象征:“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人家说了,水杉是树,菩提本来就不是树。菩提在哪里?应该是在心里。诗人想在心里种一棵菩提,想邀请菩提的到来。“默默记下伟大心灵的广漠。无名生命的倦怠。死去的愿望的静谧。”前提就是平静,就是心有菩提。如此,才能对“伟大”对“无名”对“死去”安然接受,平静视之。
所以,不管真平静或假平静,至少,表面上是平静的。我看到的湖面,是平静的。词语,是平静的。节奏,是平静的。然而,平静的湖面下,还是涌动着波涛,“而我的夜幕将带着我的新生启程。”放下笔,是否和放下屠刀一样?伊在夜幕的昏黄下,在平静的背后,是“新生”。放下笔,和获得新生之间,是否有着因果的缘分?笔如此之轻,在诗里却如此之重。即便放下了,新生了,我却依然笨拙,依然不识春风,依然只是一口古井。为何“新生”之后,连接着“依然”这个词语?诗人如此纠缠,在过去与未来、新与旧、汹涌与平静之间,穿越又徘徊。“一切都将改变,将消失”,为什么伊“依然”。
我十分喜欢“没有一个可供回忆的湖畔”这句诗。因为“新生”,记忆成为一只无处可栖的小鸟,“我”成为空白,成为新的“我”。然而,记忆只是无处可栖,却依旧真实存在,还是翦不断、理不顺,“我最爱的曲子也不能把我唱尽 ”,伊显然是带着记忆重生,没有过奈何桥,没有喝孟婆汤,伊的新生带着前世的沉重的复杂的回忆,所以,说不完,唱不尽。即便无处可依,依然坚强存在。诗人在这里边用了两个“千百次”:千百次将自己唤起,仰向千百次眺望过的天空。为什么要千百次唤起自己?为什么又要千百次眺望天空?为什么千百次之后还是要再唤起,再眺望?
是在等“晦暗”,伊说这是最真实的光,像黑色是最浓重的色彩一样。把所有的色彩都放在一起,就是黑色。把所有的光都收在一处,是否就是晦暗?这最真实的光,让诗人陷进去了,让诗人忘记了纠结,暂时地放下了纠结,“把我望进去,这难卸的绝望之美,让我独自出神。”在晦暗面前独自出神,灵魂出窍了。升上了天空。 这个时候,诗人是平静的,虽然这平静是暂时的,短暂的。但至少,伊是真的平静了。伊一生的纠结,或者说是前生今世的纠结,都在这一刻放下了,平静了。
只是,风仍在、雨仍在、波涛仍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神”归位。这,才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普通的人。一个正常的人。如果真的平静了,完全平静了,那活着和死去的界线在哪里?更何况,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这是一个诗人。诗人有着一颗在更高高处的心和一根更容易被拨动的敏感的神经。一个诗人如果完全平静了,那不完蛋了。
我喜欢这样一种真实。喜欢这样一种故作的平静。喜欢平静下面暗涌的波涛。因为我也曾,或者一直在努力地让自己,平静。这平静,现在看起来如此美好,而且,有着诗意。
半文2018.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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