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笔记

作者:天生丑石

淫雨初歇 云团乍开
是时候了
我穿过白少而青多的暮光
回村做我的功课
我的功课 是周课
我的功课是必修课
我不能旷课
我的功课 其实人人都可以做
算不得什么 高深杳渺的密宗
我的功课 也就是
陪娘过夜

我推开车门下得地来
我的脚 刚接触地面
的一刹那
我的耳朵的耳塞
訇然洞开
似乎一下子
什么都可以听得见

那暮光的青那暮光的白
眼见着就要坍塌
眼见着就要沉落
或者不 是 那种哀怜者
不舍得挪开的 必须挪开

山鸟在鸟窝的左右上下
上下起落 左右盘桓
热乎乎叽里咕噜叫开了锅
喜洋洋打斗滚沸闹翻了天
随即又忽地跌入阒寂
各自安然拢翅而伏卧

那入梦前的涌动不息的眼
要亮晶晶的亮晶晶的睁着
睁好长的时间而不打瞌睡
如荒寒时节之良心
如莽莽黄沙之泉穴
如耻于贪睡不容浑噩的
冥想之灯

那黯然离散之天光里
可以听得见 妇人三两
在祖宗所垒的石头桥底
喘吁吁汗涔涔 赶光 借光
搓衣声和反复捶打的杵声
可以听得见 扶老戳地声
可以得听见 水瓢舀水声

噢当痴迷回转往往为时已晚
我怎么也不能等到娘喊我
才那么急匆匆的回到这里
我也不能老是喊娘为我开门
我有钥匙 一把又一把的 钥匙
一年到头一天到晚的佩戴在身
我之如此频密的非要贴近这里
跟那隆冬将溃而仍不肯松手的
枯桠上的枯叶
是一样的可惜


2017-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