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汤碗中，酸奶油拥抱红菜，

牛肉和普洛夫将火药藏匿，却无从

掩饰步枪的体味。没人被土豆

击中，却被土豆谜一般颠倒世界。

醉鬼与亡灵之间隔着寒夜，雪地里

倒扣的伏特加酒瓶，如未爆炸的

炮弹。火光吞噬世界，食下炸药与

人骨，在花环拥簇之间长明不朽。

城市强咽下灰霾，顿河边鲟鱼

渴死。满身硝烟味的黑面包

厚重坚硬，和伤愈的城市一样冷漠。

“一戈比一块，拿粮票排队买！”

（二）

我见证一个白天的死去，见证

热度和阳光残忍抽离，冷风稀释

所有亮光，使其无从击落屋檐

的残雪，亦使教堂金顶锈迹斑驳。

寒风大声吆喝着民谣，词语短尾

拉长，老人花事记忆被提取。阳光

不再眷恋镰刀与锤子，玫瑰凋谢

染红河堤，映衬对岸的烟囱。

黑夜吃掉最后一丝光亮，无暇

顾及次日的呕吐，它以街灯为

胜利之火，对我沾沾自喜地炫耀。

我却早已入梦，梦中无一丝昏黑。

（三）

雪花融进苦艾酒中，与原有的

冰块柔和碰撞，正如酒吧中

没有灯光飞溅抑或香水女郎的艳舞，

有的只是醉：喝醉抑或迷醉。

温柔气泡倾诉不幸，甜味逝去

结扎画者的灵感。窗外雪花和枯叶

结伴流浪，邂逅手风琴师的共鸣箱。

一支曲子，两瓶啤酒，十个卢布。

暗夜深邃柔和，轻吻着街灯

的日记。酒吧中醉汉胡乱吞咽，

他嘴边一颗黑鱼子吸收所有光亮，

堵塞的诗源里，词尾渐渐升起。

（四）

火车划过拂晓，给城市注射一针

苏醒剂。朝霞映射钢轨，无名忧虑

神秘莫测，送给城市失败的开场白。

乌鸦与顿河邂逅，寒冷而清脆。

太阳软弱无力，给城市披上黄纱

便草草结束工作。温度没有带足，

成为寒风的食物。烈性啤酒挺身

而出，吞噬寒冷，保护楞头的市民。

河水终日无所事事，面对摄影师

摆好姿势，静待满载的汽轮。

而汽轮今天休息，城市的梦遗与

不安强塞进河水，朝霞扑了个空。

（五）

词语爆发，冲破乏味模糊的笼罩，

面包吐着烟圈，将红鱼子熏熟。

此时伏特加应是多余之物，还原成了

马铃薯与小麦，应在黑土中继续生长

而犁铧折断在酒杯中，所有的粮食

在田间腐烂，石榴花被冲动错摘。

被丢弃的那朵冷笑着枯萎，留下一场

决斗，一个稻草人战胜了另一个。

皇村金顶耀人，在那里伏特加被烤干

枯萎的石榴花来年盛开得更绚烂了，

她熏染整座金顶，而稻草人蓦地失语

他欲诉衷肠，舌头突然被词语割下。

（六）

河边古堡正在褪色，已被红砖壁炉

冒出的黑烟熏哑喉咙。光线渐渐

黯淡，金黄色烤鱼复活，不久的

黑夜，便是一切事物苏醒的伊始。

喷泉默不作声，隐瞒几片迷途落叶

错误的归宿。青铜雕像被无序

打乱，诗人的办公室被雨水入侵，

远东的呼唤正透过冷风传来。

月亮迷醉着小提琴手，无终卡农

比香槟更加醇厚，冷风与琴弓在

铜制长椅相约，夜幕的行板与车声

交融，而后将是一场歇斯底里。

（七）

阳光被乌云溶解，一杯杯伏特加被

男人们分享。双头鹰下，古龙香水

与烟丝燃烧的味道缠绵，像是多年

的硝烟发酵，刚烈中的几缕情愫。

装甲车开进男人的灵魂中，满载

火药与刺刀，男人们朝西南的

奥斯曼怒视着。古船中，几颗生锈

的螺丝低语，预谋着一场大战。

礼花四起，在空中现出帝国国徽。

乌云吸走光亮和温度，收起男人们

的武器。温柔的夜乡令人迷醉，

令人平静，安宁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