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亲的军装
藏在几张黑白照片里
也浸泡在老屋的记忆里
我没有见过战场上杀敌的父亲
也没有见过在炮火里奔跑的父亲
但是每次喝醉酒，他都会做出打枪的样子
喷出火焰的眼神在空气里来回的穿梭
双唇翕动，似乎我们都是他的敌人

2
父亲是一名汽车兵
为此他深深地自豪
父亲的任务是运输炮弹还有战士们的尸体
一颗偏离的炮弹震聋了他的左耳
那时候他二十岁
如果有一次害怕的念头
父亲就会和那些车厢里的血肉一样
再也拨不动人生的算盘
每次说到这里，父亲都会停顿一下
仰头看看天空，再把眼里的水吞下去

3
如果家里来客人父亲就会讲上一段
我和弟弟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听
有时候不确定就跑回老屋
看一眼照片上的父亲
照片里的父亲真好看啊！
那笑容和篱笆院里的向日葵一样
温暖而慈祥

4
父亲从不肯单独给我和弟弟讲这样的故事
于是我们就盼望着家里能来客人
父亲只要端起酒杯，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在没醉之前，他的战场在云南
还有一次泼水节和一个傣族姑娘
这是我听到的最美好的故事

5
父亲离不开酒，父亲的另外一只耳朵也聋了
这次聋不是因为炮弹，是因为母亲的离开
如今，我和弟弟也远在他乡
父亲也就越发的聋了
每次打电话我都会放大十倍的音量
可就算这样，也说不了几句话
他说电话费太贵 省着吧，家里都好

6
如今父亲就快七十岁了
这么多年我给父亲买过很多的衣服
可没有一件能像军装那么好看
也一直没有告诉父亲
那年，离开家的时候
父亲穿军装的照片
我偷偷拿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