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脸谱No.210 窗户,此生如借

作者:窗户   2016年12月07日 10:46  中国诗歌网    1629    收藏

窗户,祖籍浙江台州。2006年开始写诗。07年开始担任诗生活网站编辑至今。偶有诗歌发表《诗刊》《中国诗歌》《南方诗人》《诗生活年选》《白诗歌》《珠三角诗人诗选》《21世纪诗歌精选》《2013年中国诗歌选》《中国年度优秀诗歌(2014卷)》等刊物。

210窗户


推荐语:

1、张远伦:春阳不负开窗意——窗户诗歌简评

明净春日,晨读窗户。请注意:窗户是诗人笔名。细读他的诗歌,果然好干净,颇有内美之气。

我时常觉得,诗歌其实是诗人内气的外露。心有怨怼之人诗歌时常有戾气,心有阴郁之人诗歌时常有冷气,心有刀斧之人诗歌时常有杀气,心有草木之人诗歌时常有静气,心有温情之人诗歌时常有暖气。窗户的诗歌,当得起后二者。静气,暖气,清风拂面入窗,暖阳上身透户。

2、苏省:还有更多的窗户纸——简析窗户的诗

应该说,在诗歌逐渐销声匿迹的时光里,互联网的兴起和普及为我们打开了另一扇采光的窗户。多少心怀青春诗情甚至诗歌梦文学梦的青年似乎一夜之间找到了实现的途径。所以在互联网时代,诗歌人口的涉世或者说“入行”,比前互联网时代要早很多。那么,26岁开始写诗的窗户则显得比较晚了。回想一下,由丁成、阿斐等人为代表的曾经喧闹一时的“80后”诗歌运动似乎恰好在窗户“入行”的同时。显然,窗户并没有“有幸”成为这一“后浪”中的一瓢水,以我偏颇地对诗歌独立精神的理解来看,这可以谓之“幸甚至哉”。

 

春雨夜


啪嗒啪嗒的声音落在窗外

让人感到每一滴雨水

都深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它们在夜里复制着生活中的我们

复制着我们的生活:

一些声音响亮一点

一些声音轻一点

一些近一点

一些远一点

还有一些,没有发出声音


所有的事物都在悄悄成长

包括死亡


◎一个人在旅馆看鬼人情未了

 

插播广告时我把这个题目写在纸上

因为我想写一首在旅馆的小诗

里面有情节,有灯光,来回走动的影子


但接着播放时我放弃了

虽然这故事不止看过四遍

我还是忍不住再看一遍

因为里面有情节,灯光,来回走动的影子


◎斯卡保罗集市


应该是个黎明。圣洁的光线落在窗前

窗前的小巷通向多年不变的集市

海边的集市,像多年不变的蔚蓝

应该有个像我一样四处流浪的青年

经过那里,经过香草弥漫的那个黎明

经过石头堆砌起来的小房子

看见过映在窗上的白头巾

最后,还应该有一封未寄出的信

记录着白头巾下面

玫瑰花般的一张脸

一双天使般明亮而宁静的眼睛

还应该有人把它带去

虽然,这时你已白发苍苍

而他已被香草静静覆盖


◎青铜


谁坚守着黑暗的天空

直至群星陨落

谁把历史长河

浓缩成一抹绿


今夜,你以无边的清冷点燃我卑微的头颅

真相第一次在潮湿的大地上显现

惟有孤独者的智慧可与之媲美。


一万盏灯意味着一万个黑暗

一万个爱情意味着一万种仇恨

一万个国家建立意味着一万个国家毁灭。


哦,青铜

最后的赞美,只献给你

那沉寂千年的幽光

蕴藏着熊熊烈火


◎蝙蝠


你终于在这个傍晚再次飞进我的世界

我该如何迎接你?就像迎接

越来越坚硬、越来越空阔的内心


那飞旋于狭小的楼房间的黑色翅膀

比黑夜更黑。比亮光更亮

它究竟因为绝望还是因为孤独?


生命——怎么可以

和这些神秘的事物如此接近

它们那么古老,那么遥远,那么冰冷


就像被我们遗忘的岁月,火与神明

它们在我们的周围从未消失

甚至在我们死后


◎或者是树


必须进入

一棵树的体内。才能抵消

原来的世界。就像

进入一个隧道

纷飞的黑暗,剥去所有光芒

然后给我一双崭新的眼睛。现在

让流淌的汁液,充满我的身体

让木质的芬芳,消除我的恐惧

让它的年轮,碾碎我的年轮

让我的双脚,重新插进泥土

让我的脑袋,也长出叶子

让心,拥有另一片天空

或者是树

或者,是其他


◎马


我不知道怎么骑上这匹马的

它带着我穿过城市和黑夜

穿过多年的雨

穿过所有旧的自我


走向旷野。毫无顾忌

像风一样往前走

走到地平线尽头

走出我驾御的范围之外


并且还一直往前走

仿佛它的世界没有尽头也无所谓孤独

命运赋予我的悲欢

对它只是一簇小小的青草


而我,只是作为它的叙述者

还停留城市的某个角落

我看着它越走越远

离我却越来越近,直至我们互为一体


◎陌生的雨


一定是作为某种暗示

雨落下来。

作为某种补偿,让我身在遥远的地方。

作为话题

可以不断地述说

作为与过去不同的雨

让我重新审视:它的存在,我的存在

作为世界与我的对应

来照见内心


这几乎使我相信

作为失败者

它是我不曾落下的泪水

作为流浪汉

它是我可以拥有的一切


甚至可以这样理解

它以一种极度的陌生,颠覆了我

新生了我

当我辗转于各个城市

它与我同在

甚至比我,更快的融入城市的人流之中。


◎博尔赫斯


雨还下着,

所以你永远活在世上

父亲也从未离开

明亮的雨,黑色的葡萄

有时在异乡的街道闪烁

有时在故乡的庭院凝结

历史的马匹

在你低头吟咏之间

来回奔跑

多么真实的早晨,多么梦幻的黄昏

因为雨还下着

所以谁,都不会死去

在孤独淡漠的凝视中

火一直在地底下燃烧着

远去的红霞

拉出一条黑色的地平线

谁能说,留住了什么

或者什么也没有留住

当你以深沉的声音

唤醒一个灵魂

他必将还会唤醒另一个

他们都是你。在某些时刻

我们都是博尔赫斯


◎身体里渐渐有木质的东西


身体里渐渐有木质的东西

不是因为衰老了

那些清晰的木纹看起来

确实像皱纹。但更像荡漾的水面

静静容纳所有投影


年轻时我确实喜欢树叶、花朵

喜欢女孩子的衬衫、帽子

喜欢爱情。它让青春的天空

充满阳光与歌声


现在只剩回忆了

但也是现在我才理解,除了爱情

生命和心灵也应该是木质的:

时光不能夺其芬芳

还会令其越久越坚硬


◎空白处


空白处,就该继续让它空白下去。

雨在南方下着。

海边吹过来的风,还会被另一些人,

当作誓言和梦想。

生锈的柴刀,

在破败的院子里继续生锈。

月亮永远独自高悬。

偶尔跑到街上的疯子,

很快会被他们带回疯人院去。


◎所有美,来自事物本身


倾听河流鸣奏的月光曲

珍藏大雁的冷漠、孤单与决断

偷窥时光的秘密

和死亡的镜子


你怎会理解起伏的群山

以怎样的沉浸,摆脱风的束缚

山顶积雪,以怎样的书写

写出空白的宁静


当芬芳的松果

随风滚落。一切如此自然——

所有美,来自事物本身

并消失于它们的消失。


◎草地上


草地上没有飞鸟

也没有人影

偶尔吹过的风便是全部

向左吹,我想起了故乡

向右吹,我想起了你

静止时,我就独自坐在那里——

很多时间,就这样被我浪费掉了

而我从未感到羞愧!


◎黄昏


空空的草地上站着两个女人

她们轻声交谈着

一只小狗在她们中间跑来跑去

天空很快就暗了下来

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们两个


◎田野里的孩子


穿红衣裳的两个小女孩

低头蹲在田野里

她们轻声低语,也可能什么也没说

她们低着头在玩泥巴

还是在观察爬行的蚂蚁


她们并不在意

远方大片的油菜花

让山谷充满乐音。从那里吹来的风

带着清脆、整齐的回声

而更远,一座青山拔地而起


当我匆匆经过时

我强烈感受到

一种被拒绝、被抛弃的悲伤

——那悲伤,仿佛仇恨之人

突然面对爱。仿佛失忆之人

突然想起所有往事


◎冬天的大海


没有比这更昏暗的时光

没有比这更浑浊的人生

没有比这更悲凉的风景


冬天的大海,就这样在眼前翻滚着

——仿佛我,也可以死一万次


◎送信的人走了


送信的人走了

很久后,我记不起

那是一封什么样的信

但我知道送信的人走了

在发现之前就走了

走到人群里

我永远认不出来了

他带着我的秘密

他自己的秘密

带着其他人的秘密

甚至带着上帝的秘密

送信的人走了

他不知晓信里装着

什么。也不猜想

是鲜花、炸弹

还是病毒、罪证

或者一个巨大的阴谋

他送来之后,就走了

他完成了他的使命

当他心满意足地坐在

桌子旁喝着啤酒

注视着孩子趴在地上玩纸牌

他不知晓,他改变了

一个人的命运,很多人的

命运。更不能想象,多年后的我

为他写下了这一首诗

而他几乎,就是我过去的全部


◎忧郁症


一样的黄昏。我从楼房里出来

走进路边的一家餐厅

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饭


天,刚刚下起小雨

餐厅明亮而空阔

几个服务员站在柜台旁无所事事


这情形,我似曾经历

不是多年之前就是在多年之后

甚至在我死后,还将在另一个人身上,重复

 

◎晒大白菜的下午


秋天明净如水。天空寂静无声

整个村子仿佛剩下我和母亲两个人

劈好的木柴,靠在墙角

一棵棵洗净的大白菜,一会功夫

就被母亲整齐地倒挂在院子里。水

滴下来,落在地上

很多年后,依旧发出

啪嗒、啪嗒的回声


◎致江非


你走在一条路上,就会越走越远

你先是摆脱家园、故土和亲人

然后摆脱了与你结伴而行的同志、爱人

之后,你来到无人的地方

悄悄地摆脱了自己

摆脱了身后的影子,疾步如飞的双脚

沉重的骨骼,和卑微的灵魂

你最后干脆摆脱了

你行走的道路,直接冲进

充满野兽、神灵、飞鸟的森林与旷野

那里鲜红的落日,将重新打造出

一个和过去一样干净、明亮而简单的世界


◎偶遇

 

驱车在高速路上飞驰,一只白蝴蝶

缓慢地从车子正前方飞过

它很娇小。上下拍打着翅膀

忽高忽低。几乎是风吹着它在飞 

它如此悠然,漫不经心

 

虽然已是深秋,世界的转动

犹如滚滚车轮。它没有受到任何惊扰

它安静深远的国度,也是我们的国度

 ——我们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 星空

 

就这样,你们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说三婆现在疯了

她以前是村里最聪明、漂亮的女人

说小叔越老越小气

他以前是村里最富有、大方的村支书

说隔壁的林叔

被汽车撞死后,他老婆一滴眼泪也没流

每日照常吃喝玩牌

说村里最没用的

其实就是对面的春花婆

她家一辈子没造过房子、做过事业

连村里最穷的六公家

都为三个儿子造了六间房

就这样,我和小时候一样

安静坐一边听着,望着头顶星空

一闪闪的,开阔、明亮又寂静

 

◎ 赞美诗


儿子开始走路。四季豆爬上架子

成片油菜倒挂在田野

麻雀和乌鸦占据早晨与黄昏

路旁的小摊

和多年前一样热闹

灰尘扬了多年

没什么可以使其改变的。就像海

在远方永恒地激荡


◎ 豹子

 

不因深秋,天高皇帝远

才又见豹子走在旷野

 

不因旅途依旧漫长

落日如泪珠

才又见身体里的豹子

与我们再次相遇


也不因人至中年我们

还有梦,恨

小小的爱和叹息

就对豹子恐惧


我们杀死它

他们杀死我们

豹子一直藏在喧嚣世界的后面

 

如灵魂深处的灵魂

镜子后面的镜子

在我们默然或遗忘时

它会颤巍巍走到你面前


◎ 玫瑰


醒来

玫瑰还在花瓶中开着

以枯萎的姿势开着

时光在梦中

抽去水分和颜色

你也淡忘了

收到时的快乐

很多早晨、光线、事物

填充我们

我们来不及悲伤

也不必悲伤——

最初的愿望

因不断拉长的距离

像消隐的晨星

使人唏嘘,而直抵永恒


◎ 此生如借


母亲给我生命,却在中年离开

我永远欠她

一个温暖的老年


大姐姐给我童年,我只能记住

雏菊一样,记住她

黄色或白色的,淡淡芬芳


而至今我还少父亲

一幢房子。他一辈子造了三次

都不是为了他自己


还有你,亲爱的

把最美的年华,给了我和小之。远离故乡与亲人

由少女变成妻子和母亲


最后,我欠小之一个故乡

就像我的故乡——

母亲离开后,就陌生了,但还叫故乡!


备注:小之为儿子小名


◎ 下在山里的雨

 

下在山里的雨和下在山下的不一样

下在山里的雨,在十二月冰冷、刺骨

就算很大的雨,山中植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常青树像女人,用茂盛的枝叶拥抱它。

落叶树像男人,以裸露的躯体迎接它。

落叶和枯草覆盖的大地,欢喜回应着

啪嗒啪嗒的雨声,仿似大地歌唱

没有谁躲让、退避、

每一滴雨,仿佛都下的

很有意义。它们不急不缓

好像每一滴雨都知道

自己的方向,也有各自的

安身之所


◎ 柴火

——给两岁的小之


在山谷的早晨或者夜晚

你最喜欢的事

就是把柴放在脸盆里

让外公烧柴火

火点着后

你就满脸通红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

看噼啦啪啦的火焰

升起来

我也安静地

坐在一旁烤着火

透过火

我想起了自己

温暖的童年

透过你可爱的脸我又看见

你的未来

在噼啦啪啦火焰中

我们互换身份

我不是父亲你不是儿子

我们看着火

静静地舔着

周围的空气与远古的时光

就像人类第一次站在柴火前

怀着莫名的虔诚


◎ 冷坑村


第一次作为一首诗名写下来真有些陌生

我出生的村庄几乎没什么好写的

没有名人也没有达官显贵

和所有不知名的小村一样

坐落于两座大山的夹缝中

一条小坑穿过村子

走出来的人都像我不会再回去


当我写下这三个字

那么陌生

就像我们说我们自己的名字一样 


◎ 凌晨三点


好了

现在窗外世界都睡了

陌生的城市睡了

无人的街道睡了

街道上的路灯

在低垂的灯光中睡了

明天我要见的人

要见我的人也睡了

街上流浪汉睡了

田野、乡村和教堂睡了

卡车停在路边睡了

卡车司机躺在卡车上睡了

星星睡了

风在风吹中睡了

大地睡了

大地上的植物睡了

植物上的鸟儿睡了

你在远方

一定也睡了

抱着熟睡的小之

小之每日玩耍的小狗也睡了

黄昏时分

你们一起散步遇见的小河

也在流淌中睡了

一切

都睡在自己的梦境中

就像此时

我想写一封很长很长的信给谁

谁就会就收到它


◎ 终其一生


死是一定的。但首先排除在外

然后是梦。有很多但实现的少

那么是爱情。可为什么一直上演着

那么多人间悲剧……

所以它们不是

如果有人现在问我

那是什么

我会毫不犹豫告诉他

终其一生——

无非工作和日常琐事

吃饭、睡觉、拉屎、做爱

哭笑打闹、孤独和沉默

它们有些是桃花,有些是海水

多数没有命名。像消磨在风中的石头

倾听或者恍惚都是


◎ 死亡

——致特朗斯特罗姆


前几天还和伤水老师

聊到你的诗:“我碰到雪地里麋鹿的蹄迹

是语言而不是词”

依然无法阻止

死亡在四月到来前降临

最受人尊敬的三婆

也在这段时间走了

可死亡,没有拉长我们的距离

反而使远去的记忆

在晚风中轻轻折回

我还清晰记得

在金华一个旧书摊

淘到一本李笠翻译的诗集

那是第一次读到你的诗

诗里翻滚着波浪

迸发出岩石的力量

也像一把提琴,静默时

回响着乐音

我每次阅读,总觉得你和李白

或者杜甫相通

所有东方意境,在现代诗里

原来可以那样书写

那时还以为你和李白是同时代的人

而不知你一直还活着

就像现在你死了,我反而有一种奇怪的错觉

真不在了吗?一个瑞典的

中国诗人。一个现代的古典诗人


◎ 到深夜

 

到深夜

我才是自己的

呼吸,走动,阅读

手中杯子

杯子里的水

床,椅子,和房间

还有一些阴影

茫然。伤痛和孤独

在寂静中燃烧。这真好——

就像夜空里的星星,到深夜

才亮起来


◎ 在青州

 

旅行把我们带到陌生的地方

大雨又让我们呆在宾馆里

我们来过仿佛没有来过

除青州这个地名外

对它的一切我们茫然不知

几天里除了带本地口音的

服务员在整理卫生时

像梦境里出现的人

和我们简单聊了几句

其余都是我们自己在交谈

一切无可把握又真实发生着

而曾经我们去过的地方

应该很多和雨中的青州一样

没有留给我们回忆

却和青州一样以一个梦境收留过我们

并在离开时穿过我们的生活

 

◎ 傍晚

 

再也不会有人遇见你的傍晚

就像再也不会有人想起你的傍晚

你除草回来的傍晚,砍柴回来的傍晚

守田水回来的傍晚,独自从山中、地里

回来的傍晚,月亮刚升起来

路边风高林黑的傍晚……你每天的傍晚

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可这些

足够我遥想一辈子了妈妈!这些傍晚

就像后来升到天空里的星星

 

◎ 走夜路的人,兼致李敢

 

走夜路的人,敲石头的人

打钟的人,沉默的人,坐河边的人

在哪儿都能遇见

都能听见

石头吹出来的风

他们在大地上劳作,生活,悲伤和相爱

有时是同一个人

他们对命运,像根对泥土

小鸟对天空

铁匠对铁,生对死亡

执着而绝望

这绝望啊,像夜里的星火,在闪烁

使尘世啊又疼又温暖

 

◎ 除了为爱而活着

 

早晨的鸟儿,就在窗外鸣叫

它带来田野的清新

如同风从远方带来盛夏

 

总有邻居比我们先醒

洗衣声和轻声对话

像一生场景,穿过我们梦境

 

刚离去的台风,像放完的电影

留在记忆里

和众多记忆慢慢交汇、融合

 

除了为爱而活着

我们已无可表述

所有熟悉,都如此陌生

所有遥远,都如此美好

 

就这样生活下去,仿佛本身

就是一件美好的事


◎ 明月书


有一次,和姐姐去山中接妈妈

爬至山腰,狂风大作

月亮被吹的摇摇欲坠

月光所到之处

皆是白花花的树影

我们手牵着手

一边喊妈妈,一边在山路狂奔

仿佛身后和路两旁

随时会跃出妖魔鬼怪

但从未想妈妈其实,也害怕——

她是如何克服恐惧

一个人坚持着,在月夜把农活做完


◎ 人至中年


我无凶器亦无杀人之心

草木和石头皆是朋友

沿街的小贩和黄昏中的落日

依旧是无名河上最古老的风景

晚风如此谦逊河水如此温柔

可为何我保持着雄狮一样的愤怒

就像它一直存在于我们手中的字典

我偶尔也想把那一页轻轻撕去


◎ 向晚霞致敬


晚霞照亮夜空

城市在暮色中,依然无知。我们也是。

被美震撼的内心,堆积着岁月的尘埃——


短暂的欢愉,便可使我们忘了疼。

重复做的梦,却总在黎明被遗忘……


除了一束光。直射在云朵上的那束光,

像一扇天窗,打开所有的眼睛与感官。


该如何从这纷扰的尘世,

如从艰深的井底汲取记忆,并保持新鲜——

向晚霞致敬!向古老而简单的事物致敬!


◎ 寂静

——致狄金森


吊兰仍在原来的位置

巴黎也在原来的位置

埃菲尔铁塔

就站在蔚蓝的天空下

还有圣母院……

我们向往的地方还在那儿

发生的故事

依旧在空气里,在雨里

讲述着

幸福和悲伤

你继续坐在窗前

写诗

窗外的鸟声、汽笛

和空中飞机飞往巴黎的轰鸣

都没有惊扰你

送信的人可能使你

放下笔

但走后

会把寂静归还给你

也归还给我

因为那封信是我写的

那封信里

只装着一张纸

纸上没有一个字

空白的、雪白的、洁白的

它就是现在


◎ 露珠


十月第一个早晨

我在水槽旁杀鱼

这些鱼,是朋友从水库钓来的

我养在水槽里

醒来发现

它们浮在水中全死了

杀完第一条

我突然感到水槽边的

扫帚草上

有无数只眼睛在看我

 

◎ 晚雾


七点半,父母已睡下。

对我们却有些早

窗外下着雨,山谷更为寂静。

我站在阳台抽烟

远处的山峦在黑暗尽头

线条并未消失

一团团白雾靠近山顶

散发着蒙蒙的亮光。


◎ 删诗

 

用几个晚上,在专栏

删掉大部分诗歌,留下的小部分做了修改

才发现

删去的并不是记忆

不是悲伤

修改的不是梦想

空出来的地方,使删掉的词,在身体里

更为冰冷闪烁

那些低低的咒语

拂过尘世的晚风

也没有因此变成赞美

但有一种力量,从这个时候起

进入我的身体

就像卸去包袱,身处任何地方

都是新的出发之地

而包围着的重重黑暗,都是照亮我的镜子

 

◎ 冬日水塘

 

远山,田野,在迷雾中倾听

时光仿佛虚幻。我陪着小之背唐诗

院子外边被树木环绕的水塘

像一面镜子

不时吸引着我的注意

落入水塘的雨在碧波中

收集着寂静——

想起不久前在那儿钓鱼

旁边树上的一个鸟窝

经常飞出两只追逐的黑鸟

叫声击穿天空

而我知道,迟早有一天

我们会在一个早晨离开

关于它的记忆未来也许只有

在这首诗里才能找到

但我几乎认为这小小的水塘

也记住了我们

                       

◎ 晚安,银杏树

 

晚安,银杏树

晚安,掉在地上,为大地铺满阳光的银杏树

晚安,空空的枝头,终于触及世界真实而冰冷的面孔

晚安,这也是我的面孔

晚安,我残忍而又懦弱的心。它渴望你,又只能远远地看着你

晚安,银杏树



诗脸谱栏目主持:宫池


责任编辑:牛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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