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
 
任凭寒风凛冽
我紧贴冰清玉洁的大地玉体
这众多神祗盈满的正月
我在地心种下无数祈愿
让她在暗夜的懵懂中氤氲滋长
我在厚厚的冰层下深埋烂漫的梦
让渴求的胎种
在冰冷凝咽中等待桃花汛泛滥
我在火塘中播下噼啪的希冀火种
让她在少女般清纯的雪中熔炼涅槃
爆竹终会惊醒春梦
大地必将催响雷霆
明媚人生的婴孩
等时间来接生
 
二月
 
做完短暂家的梦
又把自己塞进挤火车的长龙
正月祈祷的 微小的 个人的
宏图愿景
在离别和觅求雇佣中苏醒
神灵弥漫的年节已去
日子
还得在远方和未知中
颠沛流离
渴望
在苦根中酿造葳蕤的甜蜜
 
 
三月
 
三月
小阳春
只不过是一种薄薄的体温
风一吹就散
写字楼可以不供暖
脚手架上依旧供着寒风
细柳滋生鹅黄绒毛
燕子带回她闹春的倩影
桃花红
杏花白
都蕴涵了秋实的憧憬
日子不论艰辛
有梦
柔软的腰身就会变硬
 
四月
 
春烟薄薄
春意荡漾
葳蕤躁动的欲火
爬满乌黑的发丝
一杯清茶
从午间清醒到月色朦胧
渴望月光淡一点再淡一点
心的温度降一点再降一点
最好如远山那么幽幽的静穆
若随了万物不安顺的让思念疯长
关山万里
思念摇摇晃晃
在男人讨生活在城市找不着北的路上
让自己抓住的只不过是无着的忧伤
 
 

 五月
     

五月
刮来热火但不毒辣的风
抚慰万物蓬勃生长
众生卯足了劲铺垫着好收成

我在异乡的希冀
化成深夜的月光
静默幸福的爬上
几千公里外你的院墙
细嗅门框上一把艾草飘香

我得幻化成
遇到一滴雨一抔土
就生根发芽的种子
洒在城市任何一个角落
都必须倔强的开花结果

季节那么短
幼苗那么多
日子那么多舛
我得成长为自己的大树
加班加点
一日一日去演出

 
六月
 
脚手架挑着火辣的太阳
古铜色的裸背
蚂蚁般爬在城市的高墙
走过了一城又一城
辗转窝居的工棚
搬不走的梦
老家麦穗被太阳压弯着头
刈麦的弯镰
佝偻的老头
老太太蹒跚拾麦弓地走
 
 
七月
 
挺立在暴风雨中
生长在茂林边的崖顶
一颗青松张开着他如盖的头颅
迎接千锤百炼
身下是不著一滴雨丝的港湾
没人看到他皮肤震裂的疼
没人看到他搏击狂风散落一地的青发
没人会赞美他护佑身下蚂蚁
被雷电击残的断臂
只有在浓黏的黑夜
等腋下的子女沉沉的入睡
他才渗出点点苦楚的泪水
无奈 彷徨
用苦累积的坚强
只有顺枝桠伸入天空
冷暖便知
 
等东方曙白
群鸟撤走暗夜的帷幕
他随风抖落心上的伤痕
那怕再来更多的雷击风摧
为了身下荫避的小天地
还需
他徘徊在茂林的边缘
以父亲的姿态挺立
 
 
八月
 
这是八月
果树上有青果喜盈盈的抖动
苞米生出青葱的孩子甩着红缨
这是八月
靠拢收获的喜悦
拉近瓜熟蒂落的距离
也加重了农人不稳靠的幸福
不光是农人
也是蹦不高也跳不远
默默生活着的芸芸众生
月亮圆了圆了就弯成一丝弯钩
被寰宇黑乎乎的吞去
果子繁了繁了又逢连绵阴雨
没了收的希望
变成一堆呕心的烂泥
收获和泡影交织的季节
低头 屈从 顺从 认命
不抱怨 不躲避
忍受是最好的哲学
若遇洪水还会更残忍的
把所有希冀的印迹抹去
猛兽不吃人
生活还得在暗夜中重新把朝阳迎娶
 
 
九月
 
玉米黄灿灿屋檐下的墙面
屋前屋后
大树把金色裙子来穿
陶醉了老爹飘逸的银发
绽开了老娘瘪嘴翘下巴颏的笑颜
柿饼给各家场院盖上了红彤彤地毯
映红了各家小媳妇能掐出水的脸
扑棱棱的奶子逗骂声欢
在外的男人颠沛在城市的边沿
嘲弄的口水鄙视的眼
苦熬在收获的季节
盘算腰包的夜晚
松鼠打洞把过冬的粮食来积攒
大熊吃肥了大肚腩
备好了冬眠辟谷的本钱
辟谷还有吃饱了的大老板
霜冻着
多半年的希冀打工族返乡的颜面
 
 
十月
 
这是十月
我浸淫了半世连绵不绝的阴雨
为你求来一缕暖阳
拿山菊装饰你的发髻
给你披上灿烂温热的外衣
还有微风
穿透心田的欢喜
一声雁叫惊飞了迷雾
一颗松果震落了睫毛上的浮沉
从此
一茅庐
一壶茶
两个人
满山红叶

红叶绚烂了屋前屋后
一壶粗茶始终没置上木桌
你依然满山奔波
我还在城市的角落不断挪窝
 
 
十一月
 
一夜风骤
原野被无情地抽去了七彩神韵
被悄悄偷走了活泛的生机
抹去了最后一道激情
灰暗着低着苍老的头
阴郁沉闷
不舍 不愿 不甘
渴望始终抓着不老的容颜
苍暮岁月
天空拒绝单调
拒绝把残破的时光
黯然渡过
青涩 火热 灿烂 秋阔
都走过
修得从心底升起的安然
修得一身冰清玉洁
用纯粹静穆的姿态
播撒漫天雪花
曼舞流淌在骨子里的灵动
自在 轻盈
遇心就化
 
 
腊月
 
三九四九
冻破石头
冻不破愈近年关
愈浓烈的乡恋
还有家里丑妻等待的羞赧
冻不住
老爹盼儿
闪亮黑夜的那锅旱烟
老娘自言自语
念醒山村的暗夜
祈祷儿子平安
冻凝不住老屋袅娜的炊烟
冻坏不了骨血里的味觉
天下第一美味
老娘的饭
封冻不了女儿梦里灿烂
芭比娃娃的微笑
爸爸温暖的怀抱宽厚的肩
三九四九
冻破石头
冻绽了两手厚厚的茧
干瘪的腰包
壮不起的正月出门腊月回乡胆
 
 
年
 
年的味
是五味杂陈
回忆是穿透时光的隐秘清泪
三十多年前
我是三十岁的爸爸
刨山挖地养儿育女
有使不完的力气
从年头到年尾全天候出工
依然是缺缺缺的年
缺肉 缺菜 缺白面
包不起饺子
一半麦面一半玉米面压了面条
凑合年夜饭
怕孩子们认出
故意天黑才做饭
又是吹了煤油灯的年夜饭
小儿最是嘴尖
黑暗蒙住了眼睛
灭不了味觉
哭出声来这不应该是过年的饭
那年夜是全家五味心思的哭声一片
那时的年
是我拿不起的壮年心
 
今又近年关
进一趟超市就可以买全
天南地北的特产
各类花炮任由小孙子乐翻天
可一连几天
小孙子孤单的站在场院
扬起被大山阻隔的目光
一站就是半天
大山外
他的爸妈一去就是几年
只有寄回来的钱
看着孙子落寞的思念
我明灭的旱烟伴着无奈
我老来的年
是替孙子装不起的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