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白天（外三首）


 李文浩
 


关掉白天
世界就是一只闭合的蚌壳
柔软的黑暗中，只有
我和你
两颗包孕的珍珠
 
关掉白天
所有的眼睛都消失了
我和你
在无边黑暗中，只用
心，彼此张望
 
关掉白天
天地就成为一座坟墓
我和你
埋在一起了




旧鞋子

一只皮鞋，一只皮鞋
停在门的外边。渡口的两只破船
顶着落日静候，谁？

一只皮鞋，一只皮鞋
停在门的外边。屋檐下的两个老妇
笼着衣袖苦守，谁？

一只皮鞋，一只皮鞋
停在门的外边。墓坑边的两口棺木
映着月光迎接，谁？


大峡谷


看见雾中峰峦，有强烈
走进水墨画
的欲望。其实从恩施城出来你就
在水墨中晕染了，雾啊

脚趾抓着壁立的石梯
一再叹息：“登上峰顶不可能！”
头顶上是人，脚板下是人
石梯像一条抛挂的绳索
回去，更不可能！

“我要累死在山腰了。”恰在这时
已经翻过了一座峰

不敢落单。只有云雾没有道路
岩壁和雾气时刻要吞没人
树木的生长是挂着的
山峰都是用刀剑劈出来的
脚步不要直来，峡谷的内容就是上上下下
也不要横来，峡谷的形式就是高高低低
此刻，你面前竖着的一座峰
名叫“一柱香”

根于云，杪于云。在缥缈之中
凸现筋骨和汗滴

不走回头路。到达的终点却是起点
竖着走也能走成一个圆
对此，将来我们的记忆
不在大脑。在脚
因为我的小腿肚子已拧成疙瘩
——回家之后，疼痛了整整七天




高楼上


一个家，在高楼上

黑压压的楼群
如巍峨的山峦把天空塞满
城市把天空塞满
这叫繁华，然后繁华
把一个家，就送到了天空
我们从底下向上望
望吧望吧
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才看得到楼尖
望吧望吧
口舌念叨干涸了
才数到那个窗口
城市人口密集，人挨人人叠人
但是你要看一看自己
都不容易

一个家，在高楼上
像一个坟墓埋在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