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
 
夏天，我们谈论林荫、池塘
水中安静的睡莲
没有比浓密的林荫更让人神往
尤其是池塘边那柱巨大的
有着细密的叶子的楝树，母亲
整个夏天我都在看池塘中的倒影
被水摇晃，斑驳
恍惚如不曾走失的时间
我爱这一切，当我因为失去感到恐惧的时候
水用最美的方式迎合我
 
盛夏
 
还有一种方式是我依偎着你
像香味依偎着花瓣，睡莲依偎着水
这盛夏的尤物，三三两两散布在池塘的周围
母亲，我喜欢牵着你的手
在池塘边的草地上漫步，尤其是黄昏
柔软的草被风吹拂，向着水的方向倾斜
多年后我鬓角斑白
几乎和你一样，而你的手依然柔软
牵着我，像风牵着草
睡莲牵着水的波纹
 
楝树
 
我开始大段复述年轻时的章节，在盛夏
在细密的楝树的林荫里，年轻的母亲带着她的孩子
有些亲昵的声音恍如睡莲的幽香
我赤脚，在池塘边的软泥里
学一条狡猾的鱼，它在不远处跳跃，那时
正午的阳光努力地把楝树的阴影送过去，但它不
它不像我们那样需要楝树。你靠着楝树灰褐色的树干
林荫犹疑地洒下斑驳的光斑，母亲
你看着我，那些在你目光中琐碎的日子
比楝树的叶子还要琐碎，渐渐幽暗，却在我不断逝去的岁月里
刷地明亮起来
 
伸向水面的枝条
 
总有一些枝条伸向水面，无论是柳树、槐树
还是我们依靠的楝树，总有一些枝条像调皮的孩子
一只手被母亲牵着，另一只手伸向远方
母亲，我好奇池塘的另一边是否也有一株巨大的
楝树的林荫，是否也有一位母亲
牵着自己的孩子。那些斜伸的枝条
有的在水面上仰起来，支撑着一只翠绿的水鸟
有的伸进水里，和另一个自己拥抱
我能听见它们相拥而泣的喜悦
睡莲是它们的一部分。就像我们渐渐老去，合而为一
成为那株巨大的楝树的林荫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