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

夜雨仿佛山泉穿林，打叶山下
木门轻叩，斑鸠也来了
比鸟鸣更幽静的是我的眼晴
被新月和积雪反复擦拭
蛇蜿蜓着，霹雳匍匐如龙鞭落影

露水里撑开一枝野菊，蜗牛还在赶路
云和月三千里，锦衣还是没有霞翠
索性敲了木鱼
庙里的老和尚鬓角如雪，下山未归
竂房空着，暮色很浓

星星越来越少，手臂愈来愈冷
枯坐的背后秋风已蓄满枝头
凉月如眉，霜也透了薄衫
天缺，昨夜篱栅己落
看见浮莲之水压低又一个黄昏
细雪又脱

              空中

能够思念的人越来越少，很多年过去了，疼痛越来越轻
春天里有人给我送礼，杏花不见也罢
云朵也越来越薄，风轻轻一吹，我就咳嗽
我不是一幅苍老的木刻，比雪白的还是雪
而黑是从你心底涌出，如倾如注
一个人在夜色里走动，一个人在夜色里被人袭击，一个人在夜色里死去
而另一个人则从夜色里跃起，身穿黑衣
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帽子，黑色的手臂上亮着白色的闪电
一些人在黑色里永远隐匿，而另一些人则在阳光里勇敢地站立

许多年就这样过去了，山河适合草木，适合雨水
各自生长，各自潜伏，保持各自的秘密，适合一种黑
一场阳光的突袭，
多了几块墓碑，也还是一场黑
这不清不白的世界，你怎么和它建立关系
是鞭挞肉体，还是碾压灵魂？

                 掌中

一起即落，鸟声来自我的内心
曾在夜里坐在火边，以为这更接近爱情
越来越白的时间，我找不出它以往翠绿的根源
取下它身上的月光，风和露水也敛去笑颜
瘦得干净，失了端庄之美
黄昏才落下泪水

我知道田野己辽阔了好多年
孤独占去的空间，可以忽略
如同影子，我们可以彼此交叠
云朵和落叶隆重，江山也称不了它们的体积
如同耹听天国的声音，总会有一个灵魂突破长夜

结一盏灯，照一个草庐
借菊一节节铺路，以马兰之蹄
是秋上明月架了天梯，水草长到三十七楼的窗口
掩埋诗句里的星星
如果有光，我一定为你写下天荒地老的静谧
以及命运里低沉的呼啸和被呼啸席卷的沧桑
野草丛生，人情薄凉，有那一只手掌
会按下这莫名的忧伤，而我也不用赶路
像闪电放开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