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七点 一般都很准时
一辆老式的二八自行车驮着他
从村子南部的工厂回来
嘎吱嘎吱地响过我家门口
都是饱经风霜的年龄
都有一把不服输的老骨头

他光头 皮肤黝黑
仿佛是年轻时犁地
新翻泥土的颜色爬到了他身上
和麦田一样 他也被很多事物犁着
比如阳光和坏天气
比如生活和它的无理取闹
比如孩子和孩子的孩子
将肌肤深处的颜色翻了又翻
我相信 他脾脏里的淤泥也被翻了出来
被阳光晒得干干净净

早上精神饱满的出发 比朝阳还有劲头
傍晚归来 有着诚实的疲惫
对得起咽下去的每一粒粮食
吞下去的每一口水
吐出的每一颗字也走得端端正正
可为什么他还要在苍老的年龄上奔跑？
村庄沉默
二八自行车紧紧地按住快要散架的叫声
小心地储存着车胎里
所剩不多的几口气